校內減負,校外增負。
一方面是學校減負後的輕鬆自如,另一方面是校外培訓的熱火朝天。體制內的素質教育與體制外的應試教育離奇地組合在一起,構成了今天城市教育最熟悉的圖景。
小升初取消了,中考名額分配了,優質教育擴大了,均衡教育推進了,為什麼學習壓力絲毫不減?為什麼校外培訓愈加火爆,甚至“一座難求”?
追問一:教育政策的實施為何與現實背道而馳
初冬,入夜,霧霾。
3個小時的補習結束,大廈樓前人們進進出出。
無論天氣如何,劉女士都已經習慣了每個週末陪孩子到培訓機構學習。細數,已經一年有餘。近在眼前的水果攤位燈火通明。課後,她總會到那裏買些水果給孩子。她要讓孩子知道,生活的滋味是多種多樣的,不只是苦,也可以甜。
報道《瘋狂的學而思》將偌大的教育培訓市場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並持續在網上發酵。在劉女士看來,一次次報道之後,孩子們的負擔沒有減輕。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孩子就是在培訓班裏“泡”大的一代,躲也躲不開,減負風暴過後,一切如初。
一邊是無法避免的無奈,一邊是義無反顧地投入。前段時間,培訓機構推出“雙十一”寒春聯報優惠活動,劉女士果斷刷卡,課程學習還要繼續下去。
“只顧校園減負,而不管學生整體減負的減負政策是鴕鳥政策。”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直言,發禁令容易,把責任推給培訓機構和家長也容易,但這無益於解決問題。
在熊丙奇看來,如果義務教育不均衡,中高考單一的分數評價體系不變,要想把學生從學業負擔中解放出來,是很難做到的——學校嚴格執行教育部門的減負令,減少考試、減少作業,可是,在激烈的升學競爭壓力下,離開校園的學生會一頭扎進校外培訓班。這不但沒有真正減輕學生壓力,還會增加家庭的焦慮和負擔。
“目前,中國家庭教育在為競爭而學,還不允許失敗。”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劉雲杉教授如是理解,在這場競爭中,教育被徹底異化了,教育變成了家庭財産、家庭地位的保障。
追問二:學校課程能否滿足孩子需要
“學高就低”是劉女士送孩子到培訓班後聽得最多的一個詞。“學過機構裏難的內容,學校的就不在話下。”
在劉女士看來,因為減負,在校時間縮減,學習方面基礎訓練肯定不夠。無論是基礎還是拓展,學校都無法滿足,就只能靠家長,靠課外機構輔導。
上培訓班,進入重點初中、重點高中、重點大學,進而找到好工作——無數個家庭都在這條鏈條下開心、失落、徬徨、奔波、糾結……在培訓機構裏,通過比較記者發現,孩子們的童年都一樣,沒有誰比誰更輕鬆。面對精神日益緊張的孩子,陪學的王先生不免憂慮:這樣的生活會不會在孩子心裏烙下一道抹不去的“傷痕”?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楊東平表示,在熱論培訓班是是非非的過程中,被模糊的是義務教育的宗旨、公辦學校的功能和政府依法行政的責任,被架空的是兒童權益,被犧牲和被剝奪的是小學生的健康、娛樂、生存和發展權。
追問三:家長為何變成“虎媽”“狼爸”
“這樣一路走過來,真不容易。”作家葉開慨嘆,“我的孩子已經長大,不報任何補習班,不參加任何輔導班,這樣十年下來,身上的壓力不可謂不大。看著同班同學都在父母的帶領下,沒有休止地奔走于各種課外班之間,我們只能佩服,也甘願孩子在班上成績中游。”
家長們不心疼孩子嗎?不懂拔苗助長的道理嗎?接受採訪的家長們表示,除非你有與大環境抗衡的勇氣,或者你有能力去選擇一條與眾不同的教育道路,否則只能坦然面對現有的教育體系,去適應,去競爭,去更好地生存。
“減負將學校的主陣地讓渡,將教育的關鍵責任外包。而今,在校園表面的愉快背後,有多少身心疲憊的孩子與負擔沉重的家庭?溫情的人本主義者此刻已成為急躁的功利主義者,紙上談兵的‘蟲爹’完全敗給精明強幹的‘虎媽’‘狼爸’。‘不能輸在起跑線上’,既是培訓機構蠱惑人心的廣告詞,也是家長們彼此綁架、推高投入的心魔。”劉雲杉表示。
“只有切實推進義務教育均衡,同時深入推進中高考錄取制度改革,打破單一的分數評價體系,建立多元評價體系,才能給所有孩子良好的成長空間,也才能切實減輕家長的焦慮。那時,社會教育培訓機構,也會從目前專注于學科培訓(包括競賽培訓和考證、考級培訓),走向真正的興趣培訓,服務於學生的個性發展需求。”熊丙奇説。記者 靳曉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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