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鎮領導與我們耐心溝通協商,我們願以穩定為重,不再到各級陳情。”在山東省信訪局裏,看到這封以自己口吻寫成的“息訴罷訪書”,63歲的王承銀簡直哭笑不得:他的工資還沒要到,豈會息訴罷訪?再看看上面偽造的他的簽名和手印,王承銀更覺無比荒唐:這明明是自己在借條上的簽字,竟然被“偷梁換柱”了!
淄博市張店區傅家鎮個別領導幹部,為阻止群眾陳情,竟然通過哄騙方式套取陳情人親筆簽名,然後偽造“息訴罷訪書”寄給省信訪局,以此矇混過關。熟料,這份“息訴罷訪書”最終落到了陳情者手裏。謊言不攻自破,造假者“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在當地産生極壞的影響。
為討工資,27位老人百次陳情
王承銀是淄博市張店區傅家鎮黃家莊村民。2006年,他和村裏其餘26位老人,開始在村委會幫忙“打零工”。組織活動、傳達通知、修墳修路、電力維護等瑣碎工作,均由他們張羅。雖然他們不屬於村委會成員,卻承擔了大量村務工作。村裏按照每人每天27元給他們計發工資。
2008年至2010年,黃家莊村以“村集體經濟入不敷出”為由,不再為工作人員發放工資。雖然連續3年沒有領到工資,但是王承銀在鎮裏看到,他們的工資支出,已被記入黃家莊村財務收支計劃,並且備註“虧欠”。既然村裏承認欠著工資,大家也就沒有催要,而是繼續幹好工作。
2011年4月24日,黃家莊村兩委換屆。2011年9月26日,村委會突然貼出通知,以村財務“嚴重入不敷出”為由,一次性清退110多名臨時工作人員,只留37人在職。王承銀和其餘26位老人,也在被清退之列。
但是,被清退之後,黃家莊村並沒有為他們補發2008年至2010年3年的工資。更讓他們鬱悶的是,在黃家莊村2011年財務報表上,已經沒有他們1至9月份的工資支出。王承銀算了算,村裏一共拖欠他們27人三年零九個月的工資,合計60余萬元。
對於這筆工資,村幹部一直以沒錢為由拒絕支付。他們去找傅家鎮領導討要工資,鎮裏卻百般拖延,遲遲不給解決。無奈之下,27位老人開始陳情。一年多時間裏,他們先後到張店區信訪辦、淄博市信訪辦、山東省信訪局、國家信訪局陳情百餘次。
2012年4月10日,省信訪局將接訪文件([2012]1684號)轉到張店區信訪局,但未得到任何反饋。同年8月8日,省信訪局再次向張店區信訪局寄發《來訪事項轉送單》(魯訪轉字(淄)[2012]第137號),要求張店區信訪局“認真協調處理”黃家莊村拖欠王承銀等27人工資問題。
為息事端,鎮幹部偽造罷訪書
2012年9月26日,張店區傅家鎮某主要領導來到黃家莊村,找到王承銀等3人,拿出3萬多元,稱這是工資款的一部分,讓他們收下並“保密”,剩餘工資再等些時日。然後,這位領導拿出一張列印好的借條,讓3人一一簽字、按印,然後收起帶走。
但是,苦等數月,鎮裏都沒有再提結清工資的事情。王承銀他們多次催促,毫無結果。
無奈之下,今年1月7日,王承銀等人再次來到省信訪局。在這裡,他們意外發現,早在去年9月27日,張店區傅家鎮政府已經給省信訪局發了信訪結服報告。在這份編號為“傅政發(2012)67號”的結服報告中,傅家鎮人民政府稱將逐步解決拖欠工資問題,“信訪人願意接受此處理意見,王承銀等村民信訪案件至此結束”。王承銀説:“我們從不知道村裏和鎮上還有這個處理意見。”
更讓他門震驚的是,隨著這份結服報告一起發來的,還有一份以他和另外兩位陳情者的口吻寫成的“息訴罷訪書”。這份罷訪書上,赫然有他們3人的簽字和手印,而且筆跡正確,並非假冒。這是怎麼回事兒?
仔細看了看這份罷訪書上的日期“2012年9月26日”,正是那位鎮領導送來3萬元工資款的日子。王承銀3人恍然大悟:罷訪書上的簽名和手印,竟然就是他們那天在借條上的簽名和手印!他們現在才明白,去年9月26日那天,那位鎮領導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送工資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套取他們3人的簽名和手印。
要等多久,工資才能到手?
這份“息訪罷訴書”,王承銀3人從未見過,“定是造假”。此外,按照常規做法,日期應該位於簽字和手印下方,而這份罷訪書則將日期列印在了簽名和手印的上方,具有明顯的造假痕跡。
王承銀從省信訪局拿到信訪結服報告和偽造的罷訪書後,便去找那位鎮領導討要説法。這位鎮領導一開始並不承認這兩份文件的存在。當王承銀從包裏拿出文件擺在他面前時,這位鎮領導卻不説話了。
“真沒想到,他們不僅糊弄我們,還敢糊弄省信訪局。”對於傅家鎮政府個別領導幹部的做法,27位老人異常憤慨。
記者了解到,自2012年4月開始陳情以來,27位討薪老人中,已有3位陸續離世。
高存敬,72歲,曾是村裏的修墳工,家屬患有殘疾,自己常年疾病纏身,被欠工資萬餘元,已因故去世;王玉聖,75歲,曾是村辦學校看門人,被欠工資萬餘元,已因癌症去世;周鴻遠,60歲,曾是村裏電工,被欠工資近3萬元,已因癌症去世。
現在堅持陳情的24位老人中,年齡最大的已經81歲,最小的也已50多歲。“我們這些老傢夥,沒有任何過分要求,只是想要回自己那點勞動報酬,怎麼就這麼難!”(記者 肖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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