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村小教師“新視窗” 培養“帶不走”的教師隊伍
聚焦名師工作站如何為鄉村培養“帶不走”的教師隊伍
打開村小教師“新視窗”
“一個老師的眼界打開之後,才能打開課堂,打開學生。”過去3年,杭州市濱江實驗小學校長、有30多年教齡的特級教師張翼文在丹寨成立名師工作站,帶動484位名師到1500多公里外的丹寨送課送教,以課堂教學、觀點報告、教材解讀相結合的方式,打開村小教師的“新視窗”,為當地培養一批“帶不走”的優質教師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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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炳進在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丹寨縣岩英小學教了5年數學,之前他覺得書上那些“因材施教”“變被動灌輸為主動參與”的教育理論就像“畫餅”,在現實中難以實現。
2018年年底,聽完杭州市濱江實驗小學校長張翼文在縣科教局報告廳講的示範課,王炳進發現這些理論在備課和上課過程中,“有了可實際操作的模板”。
“老師的眼界打開,才能打開課堂,打開學生。”過去3年,濱江實驗小學校長、有30多年教齡的特級教師張翼文在丹寨成立名師工作站,帶動484位名師到1500多公里外的丹寨送課送教,以課堂教學、觀點報告、教材解讀相結合的方式,打開村小教師的“新視窗”,為當地培養一批“帶不走”的優質教師隊伍。
“要相信我們的孩子”
2015年,杭州市濱江區與丹寨縣簽訂東西部戰略扶貧協議。由於丹寨的小學普遍數學基礎薄弱,作為東西部扶貧協作的一部分,張翼文在2018年應丹寨縣科教局的邀請來到丹寨做培訓。
初來貴州,張翼文發現,當地數學教師授課還是以被動灌輸為主。“因經濟條件等制約,當地教師培訓學習的機會較少,大都是隔靴搔癢,無法形成實用的經驗。”張翼文説。
新的培訓模式為本地教師帶來了新思路。2020年暑假,由於新冠肺炎疫情,無法組織孩子參加培訓,張翼文團隊讓丹寨的數學教師坐在下面模擬學生。
王炳進也是“學生”中的一員,“當我真正坐在學生的位置去思考張老師的問題,我才理解為什麼之前有些問題拋下去,學生沒有反應。我也會想如果是我,我會怎麼問?為什麼要這樣問?”
張翼文曾在西部農村教過10多年書,他認為城裏孩子和農村孩子的天賦差異不大,“所以在課上要激發、喚醒孩子潛在的思考能力。”
張翼文認為,在一堂優質的數學課上,“人人都有不同的機會”。比如解一道四年級的二元一次方程,成績好的學生能快速解出來,但怎麼讓不會的學生也做對呢?當把題目中的“a”和“b”換成圓形和三角形,再用二年級學過的圖形和數字的變換把題目簡化,基礎稍差的學生也能獲得成就感。
“這樣,基礎差的孩子能懂,已經學會、需要拔高的孩子也有新收穫”,王炳進感慨道,“我們要相信孩子,讓他們多做、多表達、多感悟,而不是成為‘提線木偶’。”
張翼文名師工作站成立後,吸引了來自濱江的名師和公益項目進入丹寨。杭州市美術教研員李方、濱江區德育教研員胡耿民、濱江區英語教研員曹群珍、濱江區語文名師馮琛莉等6名教師也成立了名師工作站。
除了線下送課,這些名師工作站還依託網路平臺開展空中課堂。2021年以來,濱江區和丹寨開展線上互動培訓15次、線上培訓教師8943人次。但當幾百名教師坐在大螢幕前觀看示範課時,常會出現網路信號不好、教師專注度不夠等問題。每次卡頓的間隙,難免引起一陣七嘴八舌的騷亂。“還是面對面的效果好,教育就是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丹寨縣科教局教師學習與資源中心主任林海説。
實地交流也更能激發思想的碰撞。每節培訓課結束,這些名師身旁都圍滿了本地教師,“你們怎麼想到的這個方法?”“你們走了之後會不會不理我們了?”張翼文和其他名師耐心解答的同時,建議本地教師在模倣時也要注重方式方法,“由於教學環境的差異,有些環節在杭州只要3分鐘,這裡的孩子要用5分鐘甚至8分鐘,所以要更耐心。”
打開教師的眼界
2021年9月,王炳進和其他4位教師來到濱江實驗小學挂職交流後,發現除了硬體設施和師資的客觀差距,在每個教學環節上,丹寨的教師都有很大提升空間。
拿佈置作業來説,濱江的教師會根據學生情況分層佈置,課時作業、單元作業、假期作業量都不多,但都是精華,層層遞進、形成模板。之後每年會根據新生的情況,在此基礎上升級為2.0、3.0版本。
王炳進説,自己以前佈置作業時往往局限于國家教材課後題。有時學生掌握了課後題涉及的知識點,卻學不好其他知識點。老師也會在黑板上寫一些新題,但講完就擦,沒有系統整理,更沒給下一屆留下模板。“基礎都沒有打好,更別説不斷升級了。”
另一個讓他感觸頗深的情況是,由於美育課程的缺失,村裏很多孩子缺乏持續探索的能力,“對新鮮事物大多只有好奇,沒有深層次的研究和學習”。而杭州的孩子因為學校機會多,接觸新鮮事物後吸收速度很快。
有次他從愛心人士捐贈的物資中翻出一批橡皮筋飛機模型,就帶著自己班的孩子動手做。剛開始學生怯生生的,因為害怕弄壞,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當他們組裝好了第一架飛機後,其他班的孩子也到操場上圍成一圈看,但只是湊個熱鬧。
“我很想讓他們的好奇度更持久”,但王炳進總因為無法解釋更深入的理論知識而感到迷茫,“我也知道(飛起來的原因)是升力,但是再深的物理知識我就解釋不了。我很痛苦,因自身的能力缺乏,對不起孩子。”
到了濱江,為了讓丹寨的教師開闊眼界、提升自信,張翼文除了帶他們參與日常教研活動、課堂展示,還會帶他們去書城買書。“老師(在裏面)就像瘋了一樣,時間到了,有老師沒挑完,張校長還會再給我們時間繼續看。”王炳進笑著説。
從“送教”到“送課程”
長期以來,丹寨羊甲小學校長王春平都在為留不住教師而頭疼。羊甲小學23名教師的平均年齡在45歲以上,只有一名35歲的年輕教師,以中職學歷為主,教學時難免有倦怠的情緒。“但現在學校缺老師,就算想提升教師素質,也抽不出人去濱江。”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楊翼文也有打算。未來,丹寨的學校每派出一名教師來濱江學習,濱江實驗小學的教育基金就會給這所學校發放適當補助,幫助他們聘請其他教師補崗,“這樣能促進學校的良性發展。”
從2020年起,杭州市濱江實驗小學開始結對幫扶丹寨縣羊甲小學。面對王春平提出的種種困惑,張翼文建議,“校長也要有更開闊的辦學視野,圍墻外的老師也能為我所用,要適當借助社會力量。”
兩所小學結對後,不僅給羊甲小學學生捐贈新衣服、新食具、新書包等學習生活用品,還換掉了學校裏用了十幾年前的老電腦,搭建了200多平方米的乒乓球室。
改造好硬體設施後,張翼文希望幫扶能從“送教”向“送課程”轉變,把羊甲小學的體育、美術、書法等拓展性課程的教師也配齊,“他們從當地社會機構聘請專業人員,由我們來支付費用。希望三五年後,能帶動當地教育生態的改變,打造出一個東西部協作鄉村教育振興的樣板。”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林海介紹,去濱江區挂職的教師回來後,要對本校教師進行二級培訓,把學習經驗和感悟在更大範圍內傳播。
除了教學方法外,王炳進還打算更好地落實家校合作。他在丹寨家訪時,經常碰見很多留守兒童,寫著作業就開始發呆,一問才知道是“想爸爸媽媽了”。而且丹寨的苗族、回族等少數民族酒文化濃厚、喜歡串門,孩子回家後常常沒有安靜的學習環境。
而濱江實驗小學的教師幾乎每天都和家長溝通孩子的學習情況,還有像學生錄製短視頻給同學講解這樣多元的課後輔導模式。王炳進希望能探索出具有本地特色的家校合作模式。
“我們總低估孩子對世界的認知能力。”現在王炳進覺得,教師能力和家長態度的改變才是最根本、最迫在眉睫的事。
中青報 中青網見習記者 焦晶嫻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