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臥虎于靜水

時間:2012-11-27 13:05   來源:新京報

  李安心中的猛虎,被種種因素壓抑,或他性情中的溫文儒雅、中庸平和,或好萊塢大製作對導演個人風格的約束。猛虎咆哮而出、牙鋒爪利的作品,個人認為,僅《冰風暴》與《色戒》,更陰暗,冷峻,淩厲,絕望的力量。其他作品,則更多印證李安是個對製片人負責任的導演、技藝細膩精緻的藝匠。當然,喜歡他的英國影評人Tom Shone會用一個很中國的形容詞來讚揚他的風格:靜水流深。

  十六歲的印度少年派(Pi),父母與兄長因船難葬身海底,他發現與一隻三歲、四百五十磅的孟加拉虎Richard Parker同在一艘救生艇。太平洋漂流的227天裏,他們彼此警覺,又無法不相依為命;他們令彼此因恐懼和陪伴而存活,而人獸之間,是否可以有友誼或愛?叢林前的義無反顧,令身在加拿大的成年派依然心痛不已。這虎的存在,是真實還是虛幻?是他者還是心魔?這關於故事的故事,是否只是幻覺?這是李安在3D電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Life of Pi)中試圖思考和討論的問題,目之為暗藏機關的寓言。至於少年派毫無偏見地信奉印度教、基督教與伊斯蘭教的泛神論傾向,都不再重要。當人被拋離所謂“文明社會”,置身抽象而生猛、險象環生的環境,不斷被迫面對存在難題、生存與精神困境,相信哪個或哪些神靈都沒有太多不同,只要仍有某種信念。

  “一切來自虛無和幻覺,生命的本質並非無物,這就是真相。”李安如是説,“我非教徒,但神靈、我們存在的原因與意義,很難被證實,很難理性去討論。我不喜歡生命只是事實與法則,我相信精神力量。沒有靈魂的生命如在黑暗中,荒謬無望。對幻覺或信念、對不可知的東西有一種情感上的依賴,是人類本性。”

  李安與少年派感同身受,因在漫漫電影路,面臨同樣處境,以敏感、謙遜和努力去了解和適應,去換取絕處逢生的奇跡。他説,如果有神靈,他希望有個“電影神”。李安心中的猛虎,被種種因素壓抑,或他性情中的溫文儒雅、中庸平和,或好萊塢大製作對導演個人風格的約束。猛虎咆哮而出、牙鋒爪利的作品,個人認為,僅《冰風暴》與《色戒》,更陰暗,冷峻,淩厲,絕望的力量。其他作品,則更多印證李安是個對製片人負責任的導演、技藝細膩精緻的藝匠。當然,喜歡他的英國影評人Tom Shone會用一個很中國的形容詞來讚揚他的風格:靜水流深。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改編自加拿大作家Yann Martel2001年的同名小説。李安花費四年時間、遠超七千萬美元預算製作此片,後期剪輯費時一年半。除在印度和加拿大拍外景,影片大部分海上漂流場景在臺灣拍攝——世界上最大水罐,可容170萬加侖水。而令人驚懼其兇猛又傾慕其“百獸之王”儀態的孟加拉虎Richard Parker,則是以四隻真虎為模特,大部分由數字技術合成,毛色、動作、表情栩栩如生,難辨真偽。技術如此精細,幾年前還不可能。當年人們認為此書無法被拍成電影,除了敘事與人物不夠豐富,更多是無法解決的技術難題。今日以驚人的3D視覺效果呈現,令影評人與影迷再驚嘆繼馬丁斯科塞斯《雨果》之後,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將3D技術與美學推展到新的階段,令人意識到電影的更多可能性。當然,《雨果》更多是技術的冰冷(人物情緒頗造作),《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更多溫情,無論影調還是情緒——人們印象中的李安風格。這種淡化小説原作求生過程中血腥殘忍色彩的“溫情”甚至視效的唯美和詩意,自然有規避分級制度限制及吸引更多未成年觀眾由父母陪同走進影院之意圖,但這“溫情”背後仍是拒絕浪漫化的人獸法則:Richard Parker不是迪斯尼動畫中的老虎,真正成為人類馴順的朋友或開口説話(小説裏派的垂死幻覺中老虎的確曾與他對話),它始終保持著肉食動物對人類的威脅。小説中派曾訓練它跳圈,電影中派並未真正放棄恐懼。他們在“同舟共濟”一段旅程後,終究要面對各自的族類與世界。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影調明麗,海水與天空被置於3D幻覺中,彼此映照。海水既明滑如鏡,又澄澈透明——向上與向下的垂直維度,與3D視效中沿銀幕與觀眾軸線向內和向外延展的維度形成一種“浸入式”的空間,似乎觀眾與派一樣,置身於巨大海洋中。但總體而言,除了驚人的視覺效果,影片情節人物相對簡單,對於信念、人的存在等哲思意義的探究仍表面化,中規中矩,甚至乏善可陳。

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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