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談《雷雨》笑場的事件，我提到了多種可能的並存，那是從解決這個問題的角度進行的思考。但是看過楊立新最近的訪談，我要對他的觀點表示支援。跟他一樣，有時我也在想，年輕人看不懂是理由嗎？什麼東西都一定要創新嗎？我們究竟應該如何對待傳統？

　　什麼是傳統？過去留下來的都叫做傳統嗎？不一定。過去的一切我們都能理解嗎？不一定。我們拋棄的一切都是應該拋棄的嗎？也不一定。其實更多時候，我腦海中浮現的一個詞語是失傳而非傳統。一樣東西的失傳會有很多原因，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大家的不介意。我們似乎不介意失去傳統，而且我們往往會滿懷期待地拋棄傳統，謂之追求創新。只是非常遺憾，我們好像既沒有理解什麼是傳統，也不明白什麼才叫創新。

　　所謂創新，有三個要點，第一是改變，第二是價值，第三是可實踐，缺一不可。對於《雷雨》這樣的傳統劇目，我們可不可以談創新？我以為完全可以。但是怎樣創新？如果我們還沒有想好要去創造一個什麼樣的新價值就打算拋棄原有的價值，這不叫創新，這叫敗家。

　　這讓我想到另一個話題，人常道不破不立，是破了之後自然會立呢，還是以立帶破？這不是一個複雜的哲學問題。就像喬布斯不是諾基亞的反對者，只不過他立起了“蘋果”，諾基亞自然而然被“破了”。我們追求“破”還是追求“立”，這是一個選擇。在我看來，不是不破不立，而是不立不破。與其反對饅頭，不如創造一個可以取代饅頭的食品，否則，是要餓死人的。

　　從另外一個角度，我認為一切對傳統的維護都來自於教育，但是這絕非僅依賴校園。我們有一種特別不好的傾向，就是試圖通過學校的教學解決一切問題。京劇不景氣了，開個京劇課吧；歌劇沒市場了，開個歌劇課吧；《雷雨》笑場了，難道語文課要多上幾堂曹禺嗎？正如郭德綱通過德雲社挽救了傳統相聲，這也是教育。因為教育是言傳和身教並舉的，你不做什麼，只是在那兒説，那是什麼教育？因為有了德雲社的屹立不倒，也才夯實了新派相聲的存身之地。假如傳統被趕盡殺絕，所謂的革新也不過是下一個革命對象罷了。

　　對於人藝和傳統劇目，我是認為應該市場與贊助並舉。人藝能夠持續地演出，這本身就是社會和文化的意義所在。假如市場發展到了把人藝逼進死角，我也不認為那應該是被拋棄的糟粕。一部戲可能有諸多不足，但是歷經多次演繹，這其中的積累不是劇本、表演、導演、舞美等任何單方面可以概括的。之所以不能像丟垃圾一樣丟掉傳統劇目與表演，原因即在於其歷史價值，要保護它們。既然如此，對於《雷雨》，對於人藝，對於傳統劇目，創新是可以的，但更重要的是排演全新的作品。（吳亞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