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蘭電影持續用冷峻的影像,追問著法國哲學家薩特的終極問題——道德和責任該從哪開始?又該在哪結束?
長達3小時16分鐘的《冬眠》(獲得本屆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安置在土耳其中部卡帕多西亞外星球般奇異的地貌中,卻以錫蘭電影少見的大量對白,揪扯出人類溝通越深距離越遠的困境。戲中的一切人物都沒做錯任何事,甚至都是自我世界裏的老好人,卻總在相悖的思維志趣和行為邏輯背後,醞釀並爆發著激烈且不可諒解的矛盾。
不過,無論在安納托尼亞的小鎮,還是國際化大都市的伊斯坦布爾,抑或此次的旅遊勝地卡帕多西亞,錫蘭電影持續用冷峻的影像,追問著法國哲學家薩特的終極問題——道德和責任該從哪開始?又該在哪結束?
和他以往作品類似的是,那種憋于土地走不出去的情緒一直還堅定地留下並旺盛生長著。試圖離開安於享樂的鄉土、渴望在問題婚姻中透口氣的主人公,還是借著一個頗為詩意乾脆就是一首詩的結局,回到了妻子窗臺下,“知道我們不能和好如初,但日子總該試著繼續下去。”
在電影中,錫蘭拋出《十戒》般的宗教和道德困境,精雕細琢出他越來越善於表達的驕傲而孤獨的個體;而在現實世界裏,他更關注災難新聞中的遇難群體。在戛納電影節媒體場過後的新聞發佈會現場,錫蘭率領所有主創人員手舉印有“索馬(#SOMA)”的紙條,向土耳其國內新近礦難事故的受害同胞表示哀悼。
和許多土耳其國內的藝術家一樣,錫蘭在今年的大選年中,也是最大反對派共和人民黨(CHP)的堅定支援者,因此,借著礦難和電影節機會,他也將憤怒的火焰噴向執政黨黨魁兼國家總理埃爾多安,“自欺欺人已非常不幸地成為母親土耳其文化的常態,如果我們能積極面對苦澀現實並且政客都是甘擔責任之人,相信這樣的悲劇就會減少許多。”
回到電影,作為壯闊外景地的卡帕多西亞,以其著名的“仙人煙囪”山洞住宅,早已成為土耳其旅遊的又一張名片。置景于這裡大雪漫天的嚴冬中,也很有助於傳達“冬眠”的題旨。對遊客來説,這裡是壯麗的外星球,對主人公Ayudin無所事事靠收租度日的姐姐來説,則如同一場永遠醒不來的乏味冬眠。可冬眠中的怨言,又絕不可能只能視為耳邊風的“夢話”,看似有涵養又風度翩翩卻沒任何起碼敬畏心的Ayudin,給當地報紙撰寫的專欄,被其追求心靈建設的姐姐斥責為自視甚高,就連原本站在同一戰線的年輕妻子,也漸漸受不了他那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他們都在聲調越來越高的爭執中,忘記早餐時拋出的那塊宗教寬恕之磚,“以德報怨,才能感化有歹心的壞人。”很多時候,謙虛和退讓之德,只會讓爭吵中的對方視為又一番“挑事的嘴臉”。
“這就是我在電影中暗藏的曖昧情感”,為此寫出厚厚196頁劇本的錫蘭表示,“Ayudin什麼都沒做錯,本不該滋生家庭和鄰里間的任何問題,但人類總是很賤地自找麻煩,就為自己的生活製造著不幸。”(Seamouse 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