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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在時代上被歸為第六代導演,但王全安的電影情懷和作品質感卻有著明顯的“第五代”痕跡,對腳下這片厚重的黃土地有著天生的狂熱,卻又只對頭頂的天空投去溫情的一瞥,任憑笑淚,絕不安慰,《白鹿原》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影片以陳忠實49.6萬字的同名小説為背景積澱,橫軸是革命戰爭中中國農村50年雄奇歷史,縱軸是兩個家族三代子孫為了“統治”的人性爭鬥。孝子為匪、親翁殺媳、兄弟相煎、日寇入侵、三年內戰、王旗變幻、冤冤相報……《白鹿原》想説的新仇舊恨實在太多,以至156分鐘的終極版電影時長註定成為陳忠實、王全安和觀眾如鯁在喉的陣痛。
王全安在《白鹿原》中絲毫沒有回避自己對於土地和顏色和熱愛,大片的金黃麥田,灰土氣息的農村別院,很容易讓人回溯至《黃土地》和《紅高粱》的年代,而鏡頭語言的精緻美和色調高飽和度的豐富,也讓人看到隱藏在鏡頭之後的王全安對土地的鬼魅一笑。影片中,多次出現風吹麥動的場景,寬宏的空鏡頭相攜以劇中人物的掙扎和吶喊,這個場景不單是一個鏡頭一個場景一種抒情而已,它對於《白鹿原》整體的抽象意義,或許就如同涓涓泉水對於《人世間》來説象徵夢想,下水道激流對於《黃金大劫案》來説寓意虛無,窗欞陽光對於《肖申克的救贖》來説等同自由,風動麥田是一種宿命的力量,是人性中原始的野性,它紮根泥土,卻又始終受到風的左右。
電影《白鹿原》中的眾多人物相對於原著來説,都顯得稍有克制不夠澎湃,田小娥除外。
在影片的前半段,由黑娃的出逃激化了兩個家族的矛盾,直到這裡,王全安講的都還是白鹿原的故事,但劇情越往後,女主角被眾星拱月的意思就越明顯了,雖然張雨綺已然克制了原著田小娥身上香艷和妖嬈,可這也依然沒有阻止得了導演與丈夫身份合二為一的王全安,在影片中狂熱地表達了一把對妻子的愛。難怪有網友戲稱,《白鹿原》或許應該叫做《田小娥:我是怎樣把白鹿原上的男人們搞垮的》。
對於原著人物大刀闊斧的革新是他烙印“王全安作品”的第一步,書中的第一女主角白靈被田小娥徹底取代,鹿兆海也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由此帶來了劇情矛盾節點的銳減,委實可惜。在歷史大背景的設定和刻畫上,影片也刻意規避了電影審核的雷區,直接抹掉了國共兩黨激烈對抗的天邊炮火,轉而只把鏡頭對準了白鹿原上許多男人和一個女人不得不説的二三事。女性形象的第一優先製造,有時也會讓人恍惚,把王全安和張藝謀傻傻分不清楚,有人説只有這樣才是商業電影,在中國特色的電影市場裏,好導演都應是三重身份屬性的統一者——電影創作過程中的導演,廣電總局的政策解讀者和商業運作的熟練資本家,顯然,王全安已借著最後一重屬性向張藝謀致敬。
用家族的鬥爭母題置換出更為磅薄的歷史承載,用兩性間的愛恨情仇紮根于生存的磨難之中,他敬畏生命,熱愛土地也極具野心。在多變的“王全安”標識中,我們看到的不僅有他“承認自己,原諒自己”的拍攝初衷,更有著一聲對於大時代幕佈下人物命運黑色幽默的無奈長嘆,只可惜,在這部電影中,導演丈夫對演員妻子的愛實在太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