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李戡與韓寒的口水仗之後,此次李敖在上海看世博期間,也涉及到這個話題,指韓寒“要是只寫小説、只賽車完全沒有問題,但一進入知識的境界就出局了”。
其實大多數知道與喜歡韓寒的人,可能沒看過他的小説與賽車,然而恐怕都讀過韓寒那些語言犀利、直指問題核心、隨時貼在部落格裏嬉笑怒罵的網文。如果説知識,這也算一種關於韓寒的知識吧。在這個知識領域,估計李敖掌握的廣度與深度,包括速度,都不及其他許多關心韓寒的人。這也沒有小覷李敖的意思,因為對韓寒置身其中的生活和他似乎隨口談論的問題,我們感同身受,李敖卻隔了一層,而這是大不一樣的。
類似李敖的擔憂,其實我在十年前就有過,2000年1月底,因為替一家電視臺做節目策劃,我參與全程跟拍了韓寒兩天。那次與韓寒住在一間屋裏,兩天相處中,經常問韓寒看些什麼書,我想知道他的知識範圍與學問根底。後來把自己的感覺寫進一本叫《致韓寒———我們的留言》(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10月版)書的序言中,我在那裏説:“寫作需要依託,十幾歲時可以憑青春激情而使作品暢銷一時,尤其韓寒,現在成了一個既成教育制度叛逆者的形象發言人,從而擁有廣泛的同齡讀者,但須知這是要時過境遷的。往後再寫下去,你就得另外告訴人們一些什麼,讓讀者有所收穫與裨益,而這就離不開科技與學問。但韓寒好像還沒有認識到這一點……”
李敖對韓寒的擔心一如當年我對韓寒的擔心,而事實上今天的韓寒早已不是當年的韓寒,他後來的發展使我當年的擔心變得完全沒有必要。韓寒的讀者範圍也遠遠超出他的同齡人,包括了許多梁文道這樣的知識分子。梁甚至説韓寒:“再寫幾年他就是另一個魯迅,他只是少些魯迅身上的深沉和悲劇感。”
如果李敖認為今天的韓寒仍屬無知無識之輩,那無疑是在嘲弄梁文道及許多富有聲望的知識分子的判斷力了。
事實上知識有許多種,也有許多得來的方法。作為一個在公共領域裏發言的知識分子,有某種專業背景當然好,卻並非必要的前提。必要的是對公共問題的關心與秉承一個知識分子的良知,這兩點,韓寒都不缺乏。
早在還是一個中學生時,韓寒就對我説,他不喜歡出於實際利益與人應酬與週旋。
那時他身上就顯出某種理想主義色彩,這恐怕是比專業知識更重要的素質。説到專業知識,韓寒的賽車知識顯然遠遠超過這個社會上的絕大多數人,儘管很少有人讀韓寒的文章是想向他學習相關知識。但在一些與此多少相關的文章中,的確也幫助韓寒樹立了某種權威性。
我仍如十年前那樣,希望韓寒能夠積累更豐富的知識,卻並不希望他一頭扎進知識中,成為一隻兩腳書櫃。如今他對中國社會的貢獻,早就超過幾打耽于“知識的境界”裏的書生。
李敖“出局”的説法顯然過於片面了,這也説明在關於韓寒的問題上,李敖自己是比較沒有“知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