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最大在野黨民主黨1月18日選出新的黨代表(黨首),61歲的岡田克也時隔10年後再次出任民主黨代表。22日,民主黨舉行國會兩院議員總會,正式決定了新一屆領導層。岡田表示,民主黨將致力於自主重建,發揮最大在野黨的作用,對自民黨政權進行牽制,最終實現政權交替的目標。
但是,在安倍自民黨“一強體制”的籠罩下,民主黨東山再起絕非坦途。此間政治觀察人士擔心,如果岡田民主黨繼續低迷下去,上世紀90年代初以來的日本“政治大改革”——兩大政黨制可能走向末路,日本將迎來自民黨一黨獨大、長期執政的“新55年體制”,這將導致日本民主政治的倒退。
在這場由3人參加的民主黨代表選戰中,從一開始就形成了岡田克也對前幹事長細野豪志的格局。最終,作為民主黨“第二代”領軍代表人物之一的岡田以資歷和“穩健”勝出,戰勝被視為民主黨“第三代”領軍人物、43歲的細野。但兩人的選戰暴露出民主黨內部的諸多矛盾和政策課題分歧。
為安撫細野陣營,岡田當選後邀請細野出任民主黨要職之一的政調會長,試圖借助細野彌合民主黨內在安保政策領域的深刻分歧,在即將開幕的新一屆國會中與安倍自民黨展示對抗姿態。
但是,受諸般因素制約,民主黨東山再起絕非坦途,不排除淪為“萬年野黨”的可能性。
其一,在日本政治整體右傾的格局中,民主黨的自身定位不易確立,也因此不容易成為選民的“非自民黨”的中心選項。
黨首選舉期間,岡田打出“保守中道”(也有説成“穩健中道”)的旗號,而這一旗號的淵源始於自民黨內的“宏池會”(現在的岸田派,由外相岸田文雄承襲)。“宏池會”一直是自民黨內的鴿派,主張“輕武裝、重經濟”,對修憲持慎重立場,其代表人物包括前首相大平正芳、宮澤喜一等。但在經歷2005年小泉掃蕩派閥政治,2009年自民黨下野,2012年安倍重新上臺後,自民黨保守右傾化明顯,基本沒有“宏池會”理念的立錐之地。
用岡田本人的話説,“自民黨往右轉,中間出現了空白”,民主黨今後的旗號就是以往“宏池會”的政治理念。但是,從2014年12月眾議院選舉表現出來的傾向看,立場曖昧的“保守中道”未必能滿足反安倍自民黨的選民。上次大選中,民主黨議席微增,主要贏家則是議席翻番的日本共産黨,而日共的勝利正在於理念和組織的“純化”,針對安倍自民黨在政治上的新保守主義和經濟上的新自由主義,日共展現出“全面對抗”的姿態,以致安倍也不得不承認,大選成了“自共對決”。而岡田在消費稅、駐日美軍基地、核電政策、歷史認識等重大政策上的立場更接近於當下自民黨內非主流的穩健派。
換句話説,如果今後自民黨內“宏池會”勢力復蘇,自民黨內的政治光譜多樣性恢復,岡田的“保守中道”將處於非常尷尬的境地。
其二,民主黨分裂種子猶在。民主黨從1998年建黨時起,黨內勢力包括前自民黨和前社會黨出身議員,政治理念千差萬別,主要依靠“政權更替”的目標凝聚人心。但在2009年實現政權更替後,民主黨內各種矛盾一下子爆發出來,野田政權期間,圍繞消費稅問題,小澤一郎率領大批議員離黨,使得民主黨元氣大傷,不久民主黨在2012年大選慘敗後下臺。
即使淪為在野黨,民主黨的“內鬥”文化故態猶在。細野的支援者不願意在集體自衛權等安保政策理念上有明顯妥協。日本媒體指出,安保政策方面的分歧,可能將繼續成為民主黨的阿喀琉斯之踵。而在政界整編方面,細野一派與維新黨黨首江田憲司藕斷絲連,給民主黨埋下內鬥的種子。
其三,“兩大政黨制”或許終結。
有政治觀察人士指出,民主黨面臨的最大危機或許是,其所承擔的“兩大政黨制”實驗的使命已經結束。
催生民主黨的主要動力是選民對戰後長期以來自民黨獨大的“55年體制”及其政黨機體腐敗産生倦怠感,期待日本出現英國式的“兩大政黨制”。2009年民主黨上臺,正是這種民意和政治氣氛的産物。但是,民主黨很快令選民極度失望,三年多的民主黨政權被視為一種“噩夢”,也給了自民黨捲土重來的契機。而自民黨經過三年多的下野蟄伏後重新上臺,痛定思痛,有意重現“55年體制”。
對此,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日本政治專家傑拉德 柯蒂斯評論説,日本今後可能出現比“55年體制”自民黨更強勢的“新55年體制”。他解釋説,“55年體制”中,最大在野黨社會黨雖然被揶揄為“萬年野黨”,但社會黨與自民黨的理念反差鮮明,通過國會在政策上對自民黨構成了有效牽制,而在“新55年體制”中,民主黨等在野黨甚至發揮不了社會黨那樣的牽製作用。
上智大學政治學教授中野晃一指出,兩大政黨制“是1993年以來日本政治改革的“大實驗”,如果民主黨沒落,自民黨獨大,意味著這一政治實驗的失敗,日本政黨政治和民主主義將處於“相當的危機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