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經過兩次世界大戰的失敗,德國認識到要想發展和復興,必須要與歐洲各國睦鄰友好。因此,德國將“做一個好的歐洲人”、重返國際社會作為戰後外交政策的重點。政府領導人在戰後積極修補與鄰國的關係,第一步就是積極進行戰爭賠款。德國先後向英國、美國、蘇聯、法國、以色利以及波蘭、原捷克斯洛伐克等國家和受害者進行了鉅額賠償和補償。直到今天,聯邦政府仍然每年支付著各類賠償和補償(2009年為6.19億歐元,2010年為6億歐元)。納粹政權的受害者或受害者子女每月可以從德國政府那裏拿到大約839歐元的生活損害撫恤金/584歐元的補償金,直到其去世為止。此外,那些當年曾使用過強制勞工的德國公司(如大眾、賓士等)也在向受害者進行賠償。
法國是德國最重要的鄰國,也是德國百年來的仇敵。戰後,法國曾力主肢解德國,讓德國永世不得翻身。但如今,昔日不共戴天的仇敵已經轉化為堅定的盟友。2013年,德法4家媒體聯合進行了一項民意調查,有2.5萬名德法民眾參加。結果顯示,8成左右的受訪者表示喜歡對方國家。阿登納總理為這一轉變做出了突出的貢獻。從1958年秋到1962年,阿登納總理與法國總統戴高樂之間的通信達40余次,會晤15次,總計進行了100多個小時的會談,兩人就這樣建立起很好的私人關係,促成兩國在1963年簽訂了《德法友好合作條約》。之後兩國共同推進了歐洲一體化的進程,創造了今日歐洲的穩定和繁榮。
1989年兩德面臨統一,為了消除蘇聯、波蘭等鄰國的擔憂,聯邦德國政府在統一條約中承諾,永遠不以武力改變現有的領土邊界。這也就意味著德國不會再收回因戰敗被割讓的奧得河—尼斯河線以東的德國固有領土(東普魯士)。德國哲學家康得的故鄉哥尼斯堡也永遠成為俄羅斯的領土。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説,德國用領土換取了和平統一。德國雖然放棄了一部分領土,但是卻贏得了歐洲,在政治和經濟方面都成為歐盟的領頭羊,為歐盟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也因為自己的貢獻得到了鄰國和世界的認可和尊敬。
而日本呢,在戰後的一段時期內,在承認侵略事實、在憲法中承諾放棄交戰權的前提下,日本取得了各國的諒解,許多受害國放棄了戰爭賠償,使日本迅速崛起為世界第二大經濟強國。但日本近年來的舉動,如將釣魚島國有化、企圖修改和平憲法、解禁集體自衛權、拉攏周邊國家構築對華包圍圈甚至軍事同盟,不但不利於促進地區的和平與穩定,反而越來越成為東亞地區的不穩定因素。
總之,在反省歷史和修復與鄰國關係方面,德國有許多值得日本學習的地方。但問題是,日本不願意向德國這個榜樣學習。德國《法蘭克福彙報》在4月28日的報道中説,雖然中國和韓國不斷要求日本在認識歷史的問題上向德國學習,但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卻拒絕了這個要求。他表示日本不會以德國為榜樣,因為他認為二戰後亞洲和歐洲完全不同。
安倍政府放著德國這一行之有效的發展模式不借鑒,明知只有向德國那樣誠心認罪和道歉並落實到行動上,才有可能像德國那樣得到鄰國的諒解,贏得所需要的國際空間,成為正常的國家。但日本卻背道而馳,不斷否認侵略歷史,傷害受害國家人民的感情,激化與鄰國的矛盾。如今,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的行動得到了美國和澳大利亞等國家領導人的明確支援,這註定會讓日本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日本對二戰的態度,很像德國二戰前對一戰的態度,即勝者為王敗者寇,一切問題的根源都是因為戰敗了。這種歷史觀所引導的方向,可能就是通過戰爭來改變一切。解禁集體自衛權的做法和理由,也很像希特勒在1935年以法國修改兵役法為藉口,撕毀《凡爾賽和約》對德國國防軍人數的限制,從而邁出了修改一戰之後國際秩序的重要一步。這讓日本具有了重新挑起戰爭的現實危險,讓其對和平的任何承諾都顯得蒼白。中國和韓國等鄰國對日本的抗議和擔憂絕對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自我恐嚇,而是對現實威脅的一種直覺的判斷。國際社會應該對此有清醒的認識,放棄支援、縱容或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姿態,與中國一道勸日本懸崖勒馬,不要讓歷史悲劇重演。(孫進 作者係北京師範大學副教授、留德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