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熱津斯基博士在《外交政策》2012年1/2月刊撰文認為,美國的衰落將給世界帶來巨大風險,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美國在世紀之交的強大,使混亂的世界有了最初級的“帝國化”,美國對世界事務有了一些強制力,深刻影響了很多地區國家關係的結構甚至細節。
美國權力的突然撤出,會導致新的混亂。就像很多大帝國崩潰後,權力的重新洗牌無所不在,而且經常是痛苦、血腥的。中國上世紀初清帝國秩序的崩潰製造了幾十年的紛爭,直到上世紀下半葉,中國才逐漸有了新的穩定。
但布熱津斯基博士的文章,似乎把美國衰落假設成其權力的突然消失,而且是在其他世界性力量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急劇出現的。只有美國解體才能導致這種情況,否則,美國的衰落就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它對國際政治的影響會是潛移默化的,不會像一個現實帝國崩潰帶來的影響那樣劇烈。
所謂美國衰落,只是相對的概念。美國今天與它自己相比,技術能力和國家的財富總量都是上升的,它的人口規模也與歐洲很多國家不一樣,呈擴大勢頭。金融危機只是一時的,美國做出調整的機會和空間都很多。
美國的真實危機感來自於它同中印等新興國家發展速度的對比上。但中國發展再快,全面超過美國也至少還要半個世紀。也就是説,如果今天的趨勢毫無波折地發展下去,也將經歷幾代人。新興國家權力的擴張與美國權力的收縮會是環環相扣的,這個過程不會留下權力真空,也會契合各國在心理上接受這種轉彎的節奏。
其實,“美國衰落論”談得最多的是美國人自己,還有一些歐洲人。中國人相信美國會真正衰落的很少,或者他們大多數認為,美國的完全衰落是他們有生之年看不到的,因此不會對他們的生活産生實際影響。
中國人最關心的是,自己的國家要繼續崛起,不要被美國及西方阻止住。他們沒有認真設想過“崛起後的中國”是個什麼樣子,至少輿論從未做過這方面的討論。他們隱隱約約地認為,“崛起後的中國”就是經濟總量比美國要大,但不如美國精緻,每人平均生活水準也會低美國一些。這樣的中國可以不被美國欺負。這大致是一個“兩個超級大國”的世界。
這種隱約的感受,很可能也是世界在21世紀下半葉的實際樣子。至於22世紀的世界會什麼樣,對國際政治學來説完全不具有討論的意義。
布熱津斯基博士的回應:
胡錫進討論了美國的急劇衰落可能會産生的後果。這主要基於我的新書《戰略遠景:美國與全球權力危機》第三章中的部分內容。不過他在信中所論述的形勢卻跟書中第四章的內容相關。該章主要展望了2025年之後一個“新的地緣政治平衡。”我是這樣寫的:
將來,美國在新的東方世界地緣政治中的角色將與它在西方重振中的直接參與非常不同。在西方,美國是各國地緣政治調整和勢力擴張所需激勵的一個重要源頭。而在全球力量不斷上升的新東方,一個積極配合參與多邊架構、謹慎地支援印度的發展、堅定地與日本和韓國綁在一起,並且耐心地與中國拓展雙邊和全球合作的美國,是平衡各方力量的最好杠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