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3月的哈爾濱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血案,已經過去兩個月了。醫患衝突的問題,並沒有隨著這一事件漸漸淡出公眾視野而消失。醫患衝突事件,仍時有發生,雖未釀成血案,但兩個群體對立的氛圍還是沉重得讓人感覺窒息。到底是什麼讓這兩個群體似乎變得水火不容呢?
記得在當初醫院對此事的情況通報中,描述現場時有這樣的話:“一名男子突然闖入醫生辦公室,掄起手中的刀,瘋狂砍向正在埋頭工作的醫務人員和實習學生。”所以對整個事件的過程,大概可以這樣推斷:患者自己認為碰上了不給看病的醫生,情緒一下子就落入低谷,半個小時的時間內,這種低落的情緒,在心裏鬱積,促使他突然衝進醫生辦公室,瘋狂砍人。整個悲劇的過程,醫生和患者沒有對話。所以有評論説,這是激情犯罪,不是醫患衝突。
那麼這種激情又是從何而生的呢?
這幾天,我與在北大醫學部學醫的一個朋友討論這件事時,他給我講了一個他實習期間的故事:“我遇到過一個銀屑病的患者,銀屑病俗稱牛皮癬。我們醫院是亞洲研究這個疾病很領先的,治療也很規範。患者第一天來就問能不能治好,我們説不能治愈,只能緩解。他就不幹了,説我們家附近的診所都説百分之百能治好,你們這怎麼能治不好?肯定是不願意給我治。你覺得我該怎麼給他解釋?沒法解釋。”
於是,我突然意識到,我看病的時候,心裏的確有這樣的一種想法:我病了,來找醫生,你就必須給我治愈,你要是告訴我不能治愈,潛意識中我就會對醫生産生一種天然的反感和不信任感。
所以,當我用慣用的思維去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發現我不願意去進行溝通。甚至,醫生説的話,我根本無法認真去聽。總覺得我跟醫生之間的信任程度很低。而這種印象,也許只是來源於一种經驗,來源於一種民間對醫生的眾多傳言和刻板評價。但當我超越了患者的立場,而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去理解我學醫的朋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理解,換位思考,是何其重要。而這對我和一個陌生人,又是何其的難。
白岩松在《新聞1+1》中做過這樣一種表態:“我覺得我們自身也要反思,我們傳媒人恐怕也有責任,在過去很多的事件當中,我們應該就事論事,哪兒有問題就批評什麼,而不是在報道當中去有意識地用吸引人眼球的方式確立一種仇恨,甚至鼓勵一種仇恨,我覺得從此之後我們應該引以為戒。”
現在我們所接受到的“傳言”,比如一些電視上關於醫院和藥品的廣告,都説療效好、可以去除病根,能夠治療各種疾病。我們的文化中,就崇尚神醫,總覺得扁鵲、華佗是那麼的神奇。我的那位醫生朋友告訴我:“中西醫的手段和理唸有著巨大的差別。中國往往將醫生神化,這雖然樹立了醫學的權威,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上是在挑戰權威。鋪天蓋地的廣告包治某病,學過醫學的人大都知道那上面提到的是全世界都治不好的病,可是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朋友告訴我,他在日本實習的時候,感受到日本醫學廣告也是鋪天蓋地,診所也是遍地都是,但是宣傳都是集中在就醫環境,能提供什麼樣的照顧和服務等上,沒有寫我們醫院醫生有多麼厲害,都能治好什麼什麼病。當我們習慣了中醫那種“靈丹妙藥”的文化後,是否就無法理解西醫那種只能緩解、未必治愈的理論了呢?
信任,需要建立在相互理解的基礎上。而如何才能理解?作為兩個群體的理解,醫患間可能不止人際溝通那麼簡單,而需要耐心地突破重重刻板偏見,回歸到醫療常識上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