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都不願看到的現象——當“農民工”三個字成為新聞熱點時,常常伴隨著“幾連跳”、“開胸驗肺”等驚心動魄的事件。熱點觸動社會的痛點,暴露存在已久的難點。
這一回的“痛點”,源自在江西南昌打工、被鋼筋打斷左手拇指的熊春根——因為工廠老闆推脫不管,自己也無力負擔就醫費用,他不得不捧著斷指黯然離開醫院。
十指連心,熊春根痛何如之!而在一個旨在讓勞動者“生活得更有尊嚴”的社會,這顯然不是一個人的痛。當地社會管理部門更應反思,這份痛楚是否只能由農民工個人來承受?
數以億計的農民工在漂泊中畫下的類似問號,已經懸挂多年。解開問號的努力從未停止過,從最初的盲流身份、打黑工,到初享社會保障的滋味;從欠薪成常態,到普遍受到最低工資標准保護;從被勸説返鄉,到勸其留城過年;從沒有身份證就可能被拘留、被遣送,到參加全國兩會共商國是……
然而,在農民工權利不斷彰顯的同時,一些痛點也日益凸顯。農民工“斷指”的背後,是工傷頻發、工傷保險缺乏、有效救治滯後的權利困境。
因為“農民”身份無法逾越,不少農民工未能享受平等待遇。始終難以化解的核心問題,是缺乏社會保障。城市一直存在著兩個勞動力市場:一個是正式的,享有戶籍、社保等各項保障的勞動力市場;另一個是非正式的,合法權益時常被侵犯的勞動力市場。設備老化、很少培訓、休息不足、心理負擔重,這些容易引發工傷的因素,都由農民工默默承受。而在巨大的勞動風險之下,許多農民工沒有必要的保障。在一些小規模、作坊式小企業,農民工與私人老闆之間連勞動合同都沒簽,更遑論繳納社會保險。據統計,去年年末,江西省農民工在省內就業的220.86萬人中,僅有106萬人參加工傷保險。光是在珠三角,農民工一年的斷指事故就達3萬多起,多半不了了之。
每當農民工遭遇不幸,媒體總會善意提醒農民工兄弟要有法律意識,學會保障合法權益。倘若一個群體中的個別人受到傷害,這樣的提醒固然必要,但是,如果一個群體總是集體性受傷,責任主體就不再是受害者個人,甚至也不獨是吝拔一毛的企業主。
如果管理部門以發展經濟那樣的急切,去關注勞動者的生存與工作環境;以招商引資那樣的熱情,去完善農民工的社會保障體系;依法處罰傷害農民工權益的無良企業和老闆,並將之提升到維護和諧穩定的高度……熊春根們要麼倖免于斷指之痛,要麼斷指還有接續的可能。
卓別林的《摩登時代》,曾讓我們認識了工業時代流水線對人的異化。如今在一些地方,如何走出漠視工人生命健康的“摩登”怪圈,不是銀幕上的故事,而是必須面對的現實。從這個意義上説,中央一直強調的轉變經濟增長方式正是最大的“以人為本”,農民工的現實待遇和權利保障如何,應該成為治理者議事日程的重要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