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媒體報道,今年4月初,清華大學外文系講師方艷華在外文系通過述職答辯,但因為之前簽訂合同中規定“就職9年未評職稱的老師必須離職”,從2004年起任講師的方艷華已經到了“非升即走”的最後期限。為留任方老師,清華大學外文系師生經歷了3個多月的“保衛戰”,終迄未成。其間,係務會爭取,海內外學生請願,學校管理部門議決,參與人都採取了理性、溫和的態度和方式。但是,這位“教學效果優異,深受學生歡迎,有獨特的英語寫作教學理念,具有不可替代作用”的老師,最後還是服從學校“非升即離”的管理規定,轉離了教學崗位。類似的情況在其他高校也時有發生。
大學教職“非升即降”制的初衷,是通過末位淘汰優化教師隊伍,這本無可厚非。但教師職位升遷的標準是什麼呢?一般是論文、課題項目、專著。這就要求教師專注于發表論文、取得項目、出版專著。這種政策導向,與高校追求“科研GDP”可謂互為因果、如出一轍。而從常識上説,大學的水準主要體現為有學養深厚的教師隊伍,這支隊伍能支撐著學科與專業的發展,以一流的教學培養出優秀的學生。而這些主要方面,恰恰不是“科研GDP”數字所能包容、衡量的。
高校最迫切需要的是有學養的學科或專業領域的大師。但是,大師的“學養”不是由論文、課題項目等包裝出來的,而是需要教師們潛心專業,並伴有長期的積累。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一生都是個教書匠,直至去世後,學生才把他的講義整理成《普通語言學教程》,開創出結構主義語言學的廣闊天地。美國經濟學家科斯,一生只發表過幾篇論文,但卻創立了一個學派並獲得了諾貝爾經濟學獎。“學”是“養”出來的,沒有了“養”的學術,創新難成形態。沒有創新形態,也就沒有學術大師。困擾國人的“錢學森之問”,其癥結也即在此。
實際上,目前我國高校流行的教師管理辦法,已經以職稱、經費、獎項等方式,把有限的資源進行了一次分配。其中有一部分教師,他們可能更潛心於自己的專業,更關注所教學生的成長,或自我設定了更高端的學術目標與教育理想,沒有把握好規定的評價標準,因此短時間內發不了論文,得不到課題項目,職稱也上不去。這已經成了對這些教師的一次打擊,如果還不加鑒別地把他們驅離教學崗位,對其中為數不少的優秀教師而言,不啻是二次傷害。
而在堅持一定的衡量標準之下,給予這部分群體以更合理的鑒別和理解,則常常有更大的收穫。以筆者所在的華中科技大學為例,當年,華科的引力物理專家羅俊進山洞測地球引力常數,至少兩個任期沒出成果,這並不妨礙他厚積薄發,如今已經成為院士。河南大學文學院古代文學授課老師常萍當了近20年講師,在職稱上長期“非升”,但她卻成了河南大學在教學上的一塊名牌,受到師生的高度讚譽。
因此,撇開人情人道不論,即便是從效率上來看,高校也不宜冷冰冰地搞“一刀切”,而應該有“養士”意識,給那些潛心專業與教學的教師以修煉“學養”的空間和時間,不用一刀切的“非升即離”來刺激高校教師們的神經。相信這種管理思想的轉向和寬容精神,不僅是對當下高校教師職業生態的某種補救,更是高校回歸大學本質的突破。(顧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