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末的溫州,春寒料峭。46歲的張福林走下飛機,倒吸了一口冷氣。3月31日夜晚,出逃兩個多月的他,被溫州警方逮捕。他曾擔任溫州市擔保協會副會長、龍灣區擔保協會會長、溫州民誠融資擔保有限公司董事長等職,但因涉嫌非法吸收存款罪而“出事”。
溫州民間金融危機的後遺症依然存在,張福林出逃被抓,並非個案。今年前3個月,溫州警方已抓獲涉及金融領域違法、惡意欠薪違法兩類犯罪嫌疑人“老賴”近40人。
溫州人將專做民間借貸的人為“老高”,中國證券報記者幾經輾轉找到了一位“老高”,身邊的人都叫他阿強,他看起來心事很重,去年三千多萬的資金捲進去之後,他甚至幾次想跳樓。
而兩年前,他是另外一種生活狀態。和大多數“老高”一樣,坐在茶館內談業務。“賺錢快,人輕鬆,不費精力,躺著就可以掙錢。”阿強説,早些年的“老高”們大多動用的是自己、朋友的自有資金,後來因為銀根收緊,很多中小型企業很難再從銀行借錢,民間借貸需求越來越旺盛。“老高”的自有資金不能滿足增多的資金需求方,於是開始用固定資産抵押、人脈關係等,從銀行、擔保公司、典當行等機構套取現金,然後加收利息再轉借出去。
“老高”們紛紛迷上了“錢生錢”的生意。不佔地不佔房,工作不需大廠房,無噪音無污染,促進經濟大發展。“老高”們把生意都做到了上海,甚至全國。
“之前一個電話,50萬、100萬瞬間到賬,連字據都不簽。”阿強説,後來“斷貸”風險大規模爆發,多數“老高”資金血本無歸,阿強的資金也不例外。目前他四處躲債,陌生電話都不敢接。
溫州“老高”躲債的方法很多,有的自砸愛車,造假案在看守所過年;有的為躲債而離婚保全房産;有的跑到浴場躲債。而阿強卻是躲在出租屋內。
全城放貸的後遺症仍然存在。目前,溫州銀行業不良貸款率3.79%,個別股份制銀行不良率突破10%,擔保公司的融資性擔保業務基本中斷,擔保公司數量減少一半。
溫州日豐打火機有限公司董事長黃髮靜認為,社會集體出現“脫實就虛,以錢炒錢,更能賺錢”的虛幻財富心態。如今溫州的社會誠信體系喪失,高利貸幾乎全軍覆滅。目前溫州高利貸幾乎無人問津,放貸人普遍感覺資金不安全。
儘管是政府部門設立了民間借貸服務中心,但今年1月借貸平均成功率僅為31.59%,1月登記成交平均年利率為17.40%。
2013年3月下旬,溫州出臺《民間融資管理條例(草案)》擬設定借款期限在1個月以上的民間借貸,合理年利率應不超過48%,超過48%則不受保護,並按高利貸予以行政處罰。但借款期限在1個月以下的,則可超過48%。溫州當地企業主表示,儘管年利率可達48%,但目前溫州的民間借貸已經沒有流動性。
“就是親兄弟現在也不敢借錢,更不敢擔保。”黃髮靜説,目前溫州民間資金,寧可存進銀行,也不願意再把資金借出來。截至2月底,溫州的本外幣各項存款餘額超過7700億元,同比增長了7.8%。按照溫州常住人口統計,每人平均儲蓄額超過5.3萬元。
溫州“金改”已經一年,當地中小企業依然如履薄冰。溫州市郊外的一家服裝工廠,處於半生産狀態,“今年訂單比去年還少,降幅約50%,員工的工資漲幅在30%,即便這樣,也招不到員工,目前企業微利運作,維持不倒閉的狀態。”該公司負責人稱。連附近的計程車司機也大嘆生意差了很多,月收入少了1000多元。
溫州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會長周德文表示,目前,溫州七成以上的中小企業毛利平均只有1%到3%,利潤薄如刀片。多位企業主認為,今年貸款難度比往年更難,銀行對溫州的中小企業只收不貸。銀行雖然每天都聲稱有新增貸款,但在溫州,今年新增貸款卻少得可憐,由於後遺症尚存,不良貸款餘額每天都在增加,從産生風險地區抽貸、壓貸成為銀行唯一能做的事情。
“由於民間金融危機,溫州從事實業的中小企業完全擺脫負面影響還需要3至5年時間,而恢複元氣,達到鼎盛時期,至少還需要10年。”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官員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