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7日是中國全民族抗戰爆發77週年,臺灣全球華人紀念抗日協會6日在臺北舉辦抗戰歌曲合唱比賽,試圖喚起臺灣民眾對這段關乎中華民族生死存亡歷史的記憶。
紀念會上,數十位抗戰老兵格外引人注目。他們雖垂垂老矣,但提起當年浴血保家衛國的歷史,仿佛又夢回吹角連營。新華社駐臺記者採訪了其中幾位長者,聽他們講述自己的抗戰故事,以及被戰爭改變的命運走向。
洪士卿:難忘抗戰勝利那晚的鞭炮聲
年齡:98歲。籍貫:浙江寧波。
回憶起77年前的7月7日,屬龍的洪士卿清楚地記得,當時他正在南京防空學校學習操作高射炮。盧溝橋的槍聲一響,書再也念不下去了,上戰場保家衛國是早晚的事。很快,他就和同學們被編入高射炮兵第41團,他所在的連在南京接收了金陵兵工廠製造的6挺高射重機槍就開赴河南前線,守衛鄭州黃河大橋。
“我們的重機槍射高只有1000公尺(米),夠不著日本的飛機,只能幹著急。”洪士卿説,好在沒過多久,部隊開往武昌,就地換裝德國37毫米高射炮,“射程超過8000公尺”,真是“鳥槍換炮”。
隨後部隊沿長江一路南下,當年8月進駐杭州,守衛剛建成不久的錢塘江大橋,防禦日機轟炸。8月13日,淞滬會戰爆發,日機空襲杭州,洪士卿等操作高射炮猛烈射擊。
“敵機不敢低飛,隨意拋擲的炸彈落在江中,大橋未被炸中,很多魚卻被炸暈漂上江面。”老人得意地説,以後只要日機來轟炸,部隊就有魚可撿、有魚可吃,大橋卻一直安然無恙。
1937年底,杭州淪陷,洪士卿隨部隊一路撤退至江西南昌。第二年3月28日上午,已經升為炮長的洪士卿接到前方敵情通報,9架日機由景德鎮方向一路向南直奔南昌。各高射炮馬上嚴陣以待,不到十分鐘就聽見天上隆隆機聲,眼看敵機呼嘯俯衝而下,逐漸進入高射炮有效射程。
“預備——放!連續發射!”洪士卿一聲令下,炮手踩下射擊踏板,頓時炮聲大作,連炮管都打紅了。在望遠鏡裏,他發現一架敵機被炮彈擊中冒出煙霧,急速下墜,于生米鎮附近觸地爆炸。此時,在防空洞內避難的南昌民眾紛紛跑出洞外拍手叫好。戰鬥結束後,前來慰勞的民眾絡繹不絕,當地報紙也盛讚他們為“神炮手”。
老人説,這是他一生中打得最高興的一仗,想想高興的事就不會多想犧牲的弟兄。“我們炮兵不在最前線,已經算命好的了,打死了還能有塊泥巴蓋起來……”
1945年8月15日抗戰勝利那天,洪士卿正駐守在湖北宜昌。鄰居是無線電臺長,所以他第一時間得知了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喜極欲狂的他馬上讓勤務兵買來鞭炮燃放慶賀。洪士卿説,那一晚,宜昌的鞭炮聲就沒停過。
宜昌還有一點讓洪士卿終生難忘,正是在那裏他結識了相伴一生的愛侶,並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如今,他在臺灣的一家人已是四世同堂。
羅懷德:入伍同鄉今何在
年齡:93歲。籍貫:安徽蒙城。
如果沒有抗戰,羅懷德可能一輩子在家務農。
盧溝橋事變第二天,16歲的農家子弟羅懷德就在安徽蚌埠報名參軍。一同入伍的老鄉一共6個人,都是懵懵懂懂的少年,想法只有一個,就是“扛槍打鬼子”。
羅懷德被分配到陸軍第三師騎兵連當了一名養馬兵,沒能馬上實現打鬼子的願望,另外5個弟兄則進了一線的步兵連隊。
初經戰陣就是赫赫有名的臺兒莊會戰,不過羅懷德還是沒有機會與日軍幹上一仗。隨後,面對日軍咄咄逼人的進攻,第三師的部隊從徐州一路敗退到長江南岸的湖北咸寧休整補充,接著又撤往江西九江。
騎兵過了長江,進入水網密布的江南就沒用了用武之地。他所在的騎兵連被改編為“戰車防禦炮連”,裝備進口的47毫米戰車防禦炮(反坦克炮)。老人比出大拇指説:“當時這在全軍都是獨一份。”
換上了新裝備,仗自然越打越多,羅懷德跟著部隊守過湘西,戰過澧縣,也為衡陽之戰解過圍,但印象最深的還是1942年5月中旬開始的浙贛會戰。當時老人駐守在浙江蘭溪一帶,守衛老城東門,與日軍隔江相望,只見日軍一側江面上的船隻密密麻麻、往來不斷。
堅守到5月底,中國軍隊放棄蘭溪,撤往福建建甌等地。羅懷德等作為後衛,掩護大部隊撤退。為了防備日軍襲擊,他們專揀山路走,小心翼翼與山下的日軍保持距離,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老人説:“鬼子裝備精良,我們手裏的‘漢陽造’哪比得上他們。”
抗戰勝利那天,羅懷德留守在後方,並不在前線部隊裏。因為營長的太太要生孩子,他和另外兩個勤務兵被營長留下幫忙照顧家小,但滿城歡笑之聲令他難以忘懷。
如今,羅懷德也已是兒孫滿堂,兩個重孫子也都大學畢業。回想起當初一起在蚌埠入伍的5個兄弟,老人説,他們就此一別,再也沒有見過面,“大概他們都戰死在前線了吧”。
羅懷德説,現在臺灣很少有人會提起抗戰的事情了,但抗戰的精神不能忘記。
耿道斌:15歲就棄筆從戎的娃娃兵
年齡:92歲。籍貫:江蘇徐州。
對於耿道斌來説,人生第一個震撼就是1937年12月13日南京淪陷。時年不滿15周歲的他正在徐州讀初中一年級。
轉年1月,學校停課解散,無書可讀、無路可去的耿道斌棄筆從戎,投入李宗仁的麾下。因為是個娃娃兵,耿道斌先是編入“第五戰區抗敵青年軍團”集訓學習,從事抗日宣傳、組織、服務工作。
1938年5月徐州淪陷後,耿道斌輾轉多地,後加入陸軍第八軍遊擊司令部,駐守海州(連雲港)雲臺山,而後又編入“兩淮稅警總團”,一直在蘇北一帶進行敵後戰鬥。
談起與日軍正面遭遇,耿道斌説,1939年,1000多日軍向江蘇阜寧發起進攻,他們在當地一個叫“溝安墩”的地方組織防禦,層層阻擊,戰況慘烈到了上刺刀面對面肉搏的地步,他身邊不斷有人倒下,最後不得不迅速後撤以保存實力。
到了抗戰結束,當年的娃娃兵已經升到了上尉軍銜,不過耿道斌再也沒有機會接受正規的學校教育。直到退休之後,時間較為充裕,他在70歲那年,經推薦進入“空中大學”(類似于大陸的廣播電視大學)就讀,先後取得“人文學”和“商學”兩個學位,成為畢業典禮上最年長的“雙學位”畢業生,算是補償一大人生缺憾。
後記
多年來,臺灣全球華人紀念抗日協會致力於宣揚抗戰及臺灣日據抗日史實。其秘書長鐘蕾妮女士表示,中國八年抗戰的歷史是辛酸、慘烈和不堪的,但其中的精神意義卻是值得永世宣揚的。
歷史不是包袱,而是借鏡。鐘蕾妮説,抗戰勝利這麼多年,臺灣連一個紀念的場館都沒有,現在他們正在發起一個聯署活動,呼籲促請臺灣當局設立“抗日紀念館”,以全面紀念抗戰及日據時期臺灣抗日史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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