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著名作家張曉風近影。
本報記者 王 堯攝
你或許還記得臺灣作家張曉風上個世紀60年代的成名作《地毯的那一端》,那平淡中見詩意的文字,讀來令人口角噙香,多年來被無數即將步入婚姻的男女奉為經典;你想必聽説過“愛的反面不是恨,是漠然”,卻未必清楚,這“金句”的出處是張曉風中年時的作品《只是太年輕》。
不用懷疑,那位或多或少影響過我們的作家張曉風,就是最近臺灣新聞裏常提的“新科立委”張曉風。臺立法機構開議以來,她給行政官員改施政報告,開記者會為環保“鼓與呼”……曝光度超高。
雨後黃昏,在位於臺北市濟南路的“立法委員”研究大樓張曉風辦公室裏,記者見到了這位在華文世界享有盛譽的女作家。這位年屆七旬的老人嗓音輕柔、語速緩慢,從清晨工作到此刻,她略有疲態,但不減舉止之優雅、態度之誠懇。
挂了也無所謂
從早期作品的純情澄澈到後期抒寫家國情懷及人間世態的淋漓健筆,從未婚女性到賢妻良母,張曉風的事業家庭均算得圓滿幸福。“有看雲的閒情,也有猶熱的肝膽”,教學、創作之餘,她投身公益、推動環保,曾經為了“搶救國文”大聲疾呼、為了保護濕地與“上位者”爭。這一次更是華麗轉身,應親民黨主席宋楚瑜之邀出任親民黨不分區“立委”,步入政壇。
是否要做闖入政治叢林的“老白兔”?張曉風曾長考了兩個月之久。一般人都以為曾經罹患大腸癌的她最擔心的是自己的身體,她卻説:“身體並不是考慮的重點。本來就開了刀,也不會身體太好,挂了也無所謂,大不了早點死掉。許多老年人老了也做不了什麼,不如趁還可以動,多做點事,算是賺的。主要還是怕自己能力不夠,對於沒做過的事蠻有疑慮的。但‘立委’這個角色吸引我的是,可以有發言的渠道,可以長期灌輸一些概念。另外,宋主席第一次找我的時候,我還有96歲的老母親要照顧。宋主席找我之後10天,母親就過世了。我想,母親這時候離開,也許就是為了要我去做一些事,為了讓我沒有後顧之憂吧。當然,應下這件事之前,我到醫院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確認癌細胞沒有死灰複燃。”
先生贊成嗎?張曉風笑説:“當然不贊成,但他也沒有權利反對啊。他做的許多事我也不贊成啊,他做公益時,又不拿薪水,還要出錢出力,我也不贊成,但也沒反對啊。”
我不想打架,也不打算罵人
親民黨“立法機構”黨團有三名“立委”,張曉風説:“大家分工合作,有人負責經濟,有人負責司法,我就負責自己熟悉的環保議題。”然而環保在很多時候會與經濟利益衝突,作為“立委”如何把握這其間的“度”?張曉風坦言:“環保常和利益衝突,頗不容易兼顧。有人以為我們以文人的立場、唯美的立場,希望環境美美的。其實不然,環保也有利,是千年百年之後的利。就是在當下,環保和經濟利益有時也是能統一的。以原來的臺北縣為例,他們做了很多人工濕地取代污水處理廠,這是要花錢的,但是比建污水處理廠便宜很多,這不就是利益嗎?濕地有景觀,又恢復了自然生態,還是一個適合休閒遊憩的地方。難道沒有價值嗎?”
臺灣某些“立法委員”問政的風格十分彪悍,有時還大打出手。初入“叢林”的張曉風能適應嗎?張曉風説:“‘立法委員’們當然是有各種風格的。我不想打架,也不打算罵人,我一輩子都沒罵過人,何必這時候再罵?我會講道理,有時候説話會重一些,但不會罵人。我想以自己的風格説服別人,讓別人認同我。就算做不成,也把這個概念給説出來了。很多人不懂濕地是什麼?不懂,説多了也就懂了,人民需要環保教育,官員也需要環保教育。”
“我想我應該不會答應再做下一屆,這一屆把事情做完就可以了。‘立法委員’的工作就是要制定法令,所以目前至少要讓‘濕地法’、‘海洋法’完成立法。有了規範以後,還是可能有人會犯法,但總比過去沒有規範好得多。”張曉風如是説。
兩岸的問題需要大智慧
祖籍江蘇徐州,生於浙江金華,8歲來臺的張曉風印象最深的大陸城市是南京,然而記憶也有些模糊了。“離開南京時,我的洋娃娃、放在盒子裏的蟬殼,都沒有帶,以為很快就會回來。當年從廣州出發,坐船來臺灣,吐得昏天黑地。到了臺灣住在日式房子裏,周圍都是番薯田,不斷有親戚到我們家裏借住。爸爸沒有和我們一起走,他留在大陸到最後。半年音訊全無,我們都以為見不到他了,他卻又輾轉來到臺灣。”
“第一次回到大陸,是到廣西桂林旅遊,心態十分複雜,不知道怎麼定位自己,有許多的愛,又有許多遺憾。”張曉風曾經在《我渴望贏》一文中寫道:“行年漸長,對一己的榮辱漸漸不以為意了,卻像一條龍一樣,有其頸項下不可批的逆鱗,我那不可碰不可輸的東西是‘中國’。”對此,張曉風強調,她所説的中國與地理的疆域無關,與中華文化有關。“五千多年中華文化的傳承是永久的。將來兩岸的問題如何解決,是需要大智慧的。”
真實的是更有意思的
採訪的最後,記者告訴張曉風,她的許多作品被收入大陸的中小學教材,也經常被用作考題要求學生進行解讀。張曉風理解地一笑:“哎,太難為孩子們了,很多題目連我自己都答不出來呢!”
而對於大陸文學創作尤其是散文沒落的問題,張曉風這樣回答:“在臺灣,文學沒落的境遇下散文不算是最差的,散文賣得還可以,這可以問出版商,他們最清楚。因為古老中國的傳統,人們閱讀不只是想看一個虛擬的故事而已,更想要看的是一種典範、態度。畢竟,真實的才是更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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