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辦老師講述教師生涯：第一年就有了辭職的念頭

　　張瑞芳(化名)是杭城某知名公辦小學的語文老師，工作才4年，就已經是學校的骨幹。她活潑、開朗、有愛心，深受學生、家長歡迎。

　　但是，就是這樣的一位優秀教師，內心裏卻充滿了痛苦和矛盾，她的故事是當下很多一線公辦教師的真實寫照。

　　以下是記者整理的她故事——

　　我入職已經四年。説實話，從第一年開始，便有了辭職的念頭。現在既捨不得這份光榮的職業和那些可愛的孩子，又為編制兩個字牽絆，每天都感到無比痛苦。

　　首先談談收入吧。每個月實際到手只有4000元出頭，公積金差不多1800元，加上住房補貼差不多2000元。也就是説，每個月全部加到一起也就到8000元。沒有過節費，每年生日有張200元的蛋糕卷，逢年過節發發洗衣液、牙膏之類。除此之外，就是1萬多元的年終獎。

　　算起來，這樣的工資不算低，但在杭州，難免有點捉襟見肘。

　　其次是工作強度。

　　真的非常累，身心俱疲。

　　早上7點30前必須到校，下午5點下班。中間是沒有休息時間的，沒有午休，連打個盹的功夫都沒有。除了正常的備課上課，大量的作業批改外，作為班主任，還有繁重的各種零碎事情。制定班級計劃、出黑板報、應付各種檢查、參加各種活動……

　　不上課的時候，你在批改作業，或者整理資料，中午午飯後，繼續埋頭批改，然後上課，盯牢衛生，放學……

　　更大的痛苦，來自於這份職業的心理壓力。40多個學生背後，是雙倍的家長的眼睛。每天都像活在評判中，任何一絲失誤便會帶來無盡煩惱。學生成績不好，會有家長來質問；課業太多，也有家長來表示反對。

　　孩子們每天的生活大概是這樣，不可以在走廊裏奔跑，下課課間沒有人走到操場，大多坐在教室裏寫著課堂上佈置好的、必須在校完成的作業，給老師批改，再訂正，課間大概就這樣過去。

　　對此我感覺十分矛盾，看著他們辛苦地做作業，很是內疚，雖然明白這嚴格的要求其實是對他們好。

　　班裏的瑣事也讓人困擾，譬如嚴格的檢查制度，不穿校服或者不戴紅領巾的學生，一定會被堵在校門口，然後登記在冊，班級就會被扣分警告，仿佛犯了很大的錯誤。

　　做操也好，上課也罷，總會有相應的“審查者”時不時地來一探究竟，手裏握著冊子，給孩子們每一個不標準的動作或者開心的打鬧打上扣分的標誌。不可以奔跑，不可以坐姿不端正，不可以沒訂正作業就出去玩……

　　對於老師的考核，也讓人無力吐槽。既要求不能佈置太多作業，到了期末，又要把所有班級的成績匯總，來一次赤裸裸地排名。每次成績太差，回到班上批評完孩子，心裏都充滿了罪惡感和疏離感。

　　類似自相矛盾的事情，每天都在我的工作中上演。每天下班回到家，都感覺渾身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得一絲不剩，真想就那麼昏睡下去，第二天不要到來。

　　在職老師現狀之一：工作強度高

　　晚上11點後，還有家長打電話來

　　剛參加工作滿一年的教師小丁，對於這份職業的辛苦，在就職之前她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一年下來，她也不得不感嘆，“實在太不容易了！”

　　小丁是班主任，還要帶兩個班的數學課。

　　“從早上七點半之前到校，到下午下班回家，一天超過9小時，幾乎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她説，整整一天，她一般只回一趟辦公室，平時不是在這個教室，就是在那個教室，“晚上近六點回到出租房，累得直接倒在床上，連飯都不想吃。”

　　她的一天工作作息，除了上課，一般是這樣的：

　　早上7點40分，要進班管理學生早讀，批閱家校聯繫本。家校聯繫本上，有一些家長的留言，比如學生身體不舒服，需要吃藥，請老師關照；孩子退步了，讓班主任盯牢一些；昨天孩子做作業一直到晚上9點，是不是作業量多了，希望班主任協調一下等等。

　　上午第二節課後，班主任要負責分課間餐，且不能分心。上次有孩子當天沒有把牛奶喝掉，一直放在書包裏，幾天后家長髮現了，還以為學校給孩子喝過期的牛奶。如果發生這樣的事，班主任是要寫檢討的。

　　第三節課上課前，班主任要待在教室，盯著學生做眼保健操。“不該睜眼時睜眼了，就要扣分，一個班一週只能扣兩分，否則拿不到流動紅旗。”

　　中午要負責分飯，從11點45分到下午1點05分，都得待在教室裏，一面批作業，順便管理學生。

　　下午2點50分到3點半，是學校大課間活動，班主任要全程陪著。萬一管理不好學生出了意外，都是老師的責任。

　　3點半到4點10分，大部分學生回家了，管理值日生打掃衛生，還有困難班的孩子要照看。

　　好不容易忙完，回家總該休息一下吧？事情還沒完呢。會有很多家長打電話來溝通。家長們一般都會在晚飯後才打電話來，短的幾分鐘，長的一聊就是個把小時。有時候，甚至有家長在晚上11點以後打電話來，睡著了被驚醒，一晚上都別想好好睡了。

　　在職老師的現狀之二：收入不高

　　一線特級教師年收入12萬元

　　教師工資待遇不高，是導致公辦教師職位吸引越來越弱的一個重要原因。

　　小丁(化名)老師，杭城某公辦小學的數學老師，班主任，工作剛滿一年。她的工資收入是這樣的：教育局打入工資卡的獎金為2600元(含班主任每月500元津貼)；學校發的績效工資1200～1300元(每月略有浮動)。這樣算下來，她一個月的工資收入接近4000元，一年算下來不到5萬元，加上按年發放的近1.5萬元獎金，她的年收入僅為6.5萬元。

　　小蔣(化名)老師，杭城某公辦小學老師，一級職稱，校長助理，工作6年。她的月收入如下：月工資3176.2元；校長助理享受中層正職待遇，每月750元；月考核1000元左右。這樣算下來，一個月收入將近5000元。該區去年給教師發放的年終獎，她的是24800元。算一算，她的年收入約為8.5萬元。

　　劉老師(化名)，杭州某公辦小學語文特級教師，工作32年，仍在一線從教。她7月7日銀行卡打入的工資為6441.35元(含崗位工資、國家特崗津貼300元等)；每月的績效考核工資為2100元(含1200元特崗津貼，2016年以前為800元)。再加上年終近2萬元獎金，年收入在12萬左右，這已經算是杭城公辦老師中的“高收入階層”了。

　　“入職之後，工資會逐年增加，既有每年的調資，還會隨職稱提高而有所增長。但總體來説，收入是比較穩定的，不會有大幅提升。餓不死，也發不了財，這就是教師這個職業的普遍現狀。”一位老教師對記者説。

　　記者也從教育部門了解到，自從2009年實行績效工資後，在職教師幾乎沒有漲過工資。

　　本報記者 梁建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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