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孫媳婦”正幫保姆奶奶穿衣、梳頭
她,被鄰居戲稱為“史上最牛的保姆”;她,被僱主一家稱為“活寶”;她,曾被央視兩次“曝光”;她的生日,甚至讓當地政府有關領導都趕來道賀。
她,就是洛寧縣10
老保姆的108歲壽宴
2007年9月24日,中秋節的前一天,家住洛寧縣水利局家屬院的余俊朝一家16口人迎來了他們一年一度的重大節日,為家中的百歲老人慶祝壽誕。這個習慣,余家已保持了許多年。知情者都為這家人的這一舉動而感動,因為他們的這一重大活動,是給在家裏當了44年保姆的老人陳雲辦的。
一大早,已是滿頭白髮的陳雲第一個起床,挨個兒把大夥兒喊醒。早飯後,一家人忙碌起來,陳雲則張羅著給他們分工:老大余俊朝出去買煙酒,“要紅旗渠,五塊的”;老二余俊新出去買糖果瓜子,“去超市買,不要地攤貨”;老三余俊峰出去買鞭炮,“一挂千子頭,兩捆二踢腳”。老人挨個兒吩咐完畢,還要給家中的女人們吩咐活計,老大孫媳婦掃屋子,老二孫媳婦掃院落……等每個人都安排好了,老保姆坐在自己小屋的床上,咧開沒牙的嘴笑了,靜靜地等待前來祝壽的親戚朋友。
顯然,余家的每一位成員都對老人的生日十分重視,其重要程度,甚至超越了緊隨其後的中秋節。
老人今年108歲,這一年的生日宴席訂在了洛寧縣委賓館,為了給老人新鮮感,余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年的生日宴都在不同的飯店舉行,自陳雲90歲生日起,已經持續了18年,小小的洛寧縣城,本就不多的幾家大的酒店,被老保姆的生日宴熱鬧了個遍。
上午11時,陳雲在余家人的陪同下來到飯店,此前,她一直在家坐在床上與前來祝壽的親戚鄰居拉家常,雖然聽力不太好,但她堅持與每一個湊到她床前的人説上幾句:“身體還行啊,吃啥都香,覺也睡得好,就是走不成路了,再也下不了灶房了……”
老人喜歡紅色,所以她特地穿上了侄子送給她的紅衣裳和紅繡花鞋,她的侄子在北京工作,好多次都要接她去北京住,但老人不肯,後來侄子又聯繫了洛陽的一家幹休所,還是被她拒絕了,“就是與這家人相處慣了,到哪兒都不中”。
前來祝壽的有餘家的街坊鄰居,有老人娘家的親戚,也有縣老齡委及民政局的官員,還有來採訪的當地電視臺記者,足足湊了16桌。宴會在給老人輪番祝壽敬酒中熱鬧地持續著,往年的壽宴上老人會喝點白酒,今年老人喝的是紅酒,但敬酒的人很多,老人還是有些醉了。
一個108歲的保姆,何以在這個與自己無親無故的家庭受到如此隆重的待遇,她與這個家庭,究竟有著什麼樣超越骨肉的親情?
44年“工齡”無私“持家”
陳雲老家在洛寧縣回族鎮王東村,19歲時嫁到城郊鄉塢東村。婚後生了兩個孩子都沒養活,她便收養了鄰村一戶人家的閨女,含辛茹苦把養女拉扯大。
幾十年一晃而過,伴隨著老伴去世,以及養女遠嫁他鄉,陳雲在塢東村再沒了親人。
1963年,已經64歲的陳雲經人介紹到洛寧縣城,給一家人當保姆。陳雲的僱主叫余仁錦,余妻叫王桂蘭。余仁錦當時在洛寧縣水利局當工程師,王桂蘭則在縣食品加工廠。當時他們的大兒子余俊朝剛剛出生6天,因為夫婦兩人都是駐馬店市正陽縣人,在洛寧缺親少友,躺在床上的王桂蘭缺人照料,余仁錦急得團團轉。
陳雲的出現,正解決了余家的燃眉之急。
2007年9月27日下午,雨後的洛寧縣城略顯冷清,記者隨意攔下幾位路人打聽百歲保姆,居民們都笑著説:“是要找史上最牛的保姆不?走,我知道在哪兒住。”
記者走進余家時,陳雲正躺在床上,王桂蘭的大兒媳説:“奶奶前天過生日紅酒喝多了,這兩天胃裏不太舒服,以前見客人來可精神了。”記者問王桂蘭還記不記得陳雲第一天來余家時的情景,她説:“當時,俺剛生完俊朝6天,躺床上動不了,看她第一眼,就覺得親切,喊了她一聲‘娘’,因為俺從小沒娘。她一來,就給俺又泡紅糖水又洗尿布,可勤快了。”
王桂蘭之前就聽介紹人説陳雲沒兒沒女沒老伴兒,所以第一天她就承諾説要對保姆“活養死葬”,並每月從自己17元的工資中抽出10元給保姆。
王桂蘭説:“有一段時間我的奶水不好,老人便到處給我尋下奶的藥方,熬藥給我喝,並將我付給她的工錢全買了雞蛋、排骨等給我補身子。我埋怨她不該花自己的工錢,她卻説,還分啥你的我的,養好你們母子的身體要緊。”王桂蘭後來又生了3個孩子,都是陳雲帶大的。
“那時我們工資低、孩子多,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老人還經常到地裏挖野菜、拾柴火。孩子們的衣褲和鞋子都是她一針一線做的,她在燈下做活兒一坐就是大半夜。”王桂蘭説。
據王桂蘭回憶,當時一家人擠在廠裏住,生活困難,家裏一樣電器也沒有。由於沒有鐘錶,為了不讓他們上班上學遲到,陳雲每天天不亮就出去看星星估算時間,等天濛濛亮先陪王桂蘭去上班,再送孩子們上學。
王桂蘭的大兒子余俊朝説:“奶奶對俺們幾個兄妹太好了,以前她一發工資就帶俺們上街買好吃的,每月那10塊錢都又花在俺們身上了。”
“我們兄弟姊妹4個都叫她奶奶,這樣稱呼她是發自內心的。”余俊新説,“小時候天冷了,奶奶用火盆給我們烤被窩;夏天,我常常躺在奶奶懷裏,她搖著芭蕉扇看著我睡著。她還經常帶我們去地裏掐野菜,教我們辨認什麼是麵條菜、薺薺菜,回家後,又變著法子做出花樣兒給我們吃。”
“奶奶是我們家的當家人。”余俊新説,“媽媽不好操心,我們從小都聽奶奶的。”余俊朝弟兄三個找對象,都是經過老人“把關”後才成的,並由老人一手操辦婚事。
照料三代人親情難捨
1980年,17歲的余俊朝去甘肅當兵。臨走前,他遠在駐馬店老家的親奶奶特意趕來送行。由於奶奶此前不願意離開駐馬店到洛陽來,余家的孩子們對親奶奶反而不太熟悉。余俊朝臨行前抱住保姆奶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讓當時也在場的親奶奶很是吃了一番醋。
1984年,余俊朝退伍回家。陳雲覺得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再繼續待下去只會增添負擔,便執意要走。然而,余家老老少少都不願意讓她離開,他們知道她在老家已經沒有房子和親人了,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已經和她建立了割捨不掉的親情。“走也行,你去哪兒我跟著你去哪兒。”余俊朝當時紅著眼這麼跟陳雲説。最終,老人答應繼續留下來,但從此卻做起了“義工”,再不肯收余家給的一分錢工資。
1992年,余仁錦因病去世,余家突然失去了頂梁柱,王桂蘭一病不起。此時已經93歲高齡的陳雲東奔西走,為余家辦理喪事,並安慰王桂蘭:“人總不能長命百歲,該走的總要走,關鍵是活著的人要好好地活下去。”在2002年之前,老人身體一直不錯,整天不願閒著,余家的所有人每天依然能吃到老人做的可口飯菜。
余俊新説,他和哥哥余俊朝兩家4個孩子也都是奶奶一手帶大的。老人對“下下一代人”更是疼愛有加,如果有一個孩子還沒回家,陳雲便不讓開飯;幾個孩子的生日,陳雲都記得清清楚楚。孩子們回到家也都愛圍著老人轉。
余俊新説:“奶奶接人待物大方有度,辦事細緻週到。家裏小事如接待客人、送禮、小孩滿月,大事如婚喪嫁娶、建房等,她都是總指揮。”
2001年前後,中央電視臺“夕陽紅”欄目攝製組兩次趕到洛寧縣,給陳雲拍攝專題片。王桂蘭説,俺娘看見有人給她照相可高興了,不拄拐杖就自己上樓了,又是找花生,又是端茶倒水。
僱主一家的“反哺之義”
但2002年以後,余家人卻吃不到老人做的可口飯菜了,因為她骨折了。當時,老人端著一盆水上臺階,不小心滑倒,膝蓋骨摔壞了。此後,全家人都成了老人的貼身保姆。全家人心更齊了,他們要把老人當“活寶”養著。“閨女”王桂蘭給老人做飯洗衣服;“孫媳婦”給老人洗臉洗腳;“孫子”背老人出去曬太陽;“小重孫女”給老人端飯菜。
王桂蘭説:“俺們從來就沒把俺娘當保姆看待,直到現在,俺這周圍一些鄰居還以為俺娘是俺親婆子呢!”
老人耳背,與她交談有些困難,一句話常常要説幾遍。但當記者大聲問她“這家人待你好不好”時,老人沒等問第二遍,便拍著胸脯大聲説:“這家人待我好著呢!我這麼大年紀了,還有這樣的身體,如果家裏人待我不好,我能活到今天?”
余俊新的妻子程紅軍説:“奶奶脾氣好,性格開朗,心胸很寬,我到余家近20年了,從來沒見奶奶發過火。奶奶平時很少生病,偶爾有個頭疼腦熱的,就馬上看醫生,吃藥不見效,就要求打針。奶奶説,小病不治,延誤了,就要花大錢。奶奶從不諱疾忌醫。”
陳雲也有説“胡話”的時候。程紅軍説:“2002年,奶奶摔傷那次,她躺在床上看我們為她倒屎倒尿、洗衣、擦身子,心裏不忍,便説:‘老天爺長長眼,快將我這沒用的人收走吧!’我説,‘你給我們做了那麼多事,從來不嫌麻煩,我們給你盡孝道是應該的,這也是我們的責任’。”
老人早上愛喝湯,特別是牛肉湯、羊肉湯還有涼粉湯,有時王桂蘭去街上買,有時余俊新弟兄們去買;老人愛吃水果,余俊新弟兄們隔三差五都提幾兜,各種水果基本沒斷過。
“老人伺候了我們三代人,為我們一家人付出太多了。我們能多伺候她幾年心裏也高興。老人娘家一大家子人,偶爾娘家人也接她過去住,但她住不了兩天,便嚷著要回家,她説回到家裏住,心裏舒坦。”王桂蘭説。
老保姆和余家的故事,感動著周圍的人。從2001年起,洛寧縣政府每個月給老人補貼100元高壽老人營養費。近幾年,每逢重陽節,縣裏有關領導都要親自來家裏慰問。這個家庭連續多年被縣裏評為“五好家庭”,去年還榮獲洛陽市“五好家庭”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