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接受組織審查時,褚來福流淚懺悔。于洋 攝
20多年前,他是全縣最年輕的鎮黨委書記,吃住在鎮裏,帶領大夥沒黑沒白地幹,腳上沾滿泥土,和老百姓打成一片。當年,鎮黨委被評為全省模範基層黨委、全國先進基層黨組織,有記者專門寫了報道他的人物通訊《黑土地的脊梁》。
他是褚來福,吉林省白山市的“風雲人物”。他從鄉鎮長做起,做到白山市長白縣委書記、縣人大常委會主任,白山市政協副主席(副廳級)。
然而,一步步順風順水,一點點忘記了初心。他當著官想著發財,全然忘記了自己是一名黨員,假公濟私、官商勾結、與民爭利,終被自己的貪慾拖進了萬丈深淵。曾被群眾稱讚的人民公僕變成了群眾唾棄的腐敗分子。
近日,經吉林省委批准,褚來福因嚴重違紀被開除黨籍和公職,移交司法機關。消息發佈後,群眾給省紀委寫來了感謝信。
1 思想滑坡,心態失衡,赤裸裸權錢交易
褚來福的懺悔:“有些興奮,還有些緊張不安,感覺到了權力和金錢是這麼近的關係。”“一個人最大的改變是觀念的改變,他的方向發生變化的時候,行動會跟過去。”
“那時,我就想著入黨,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褚來福最近總是回想自己的過往經歷,“我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呢?我也想找這個根源在哪。”
高中畢業後,褚來福回到生産隊勞動,後被選任民辦教師、公社幹部。他在公社時看到,領導和普通幹部一樣步行下鄉丈量土地,住在大隊部,吃派飯,群眾有啥事都去找幹部,都搶著領幹部回家吃派飯。他深受影響,心無雜念,渾身是勁,22歲那年入黨了。
此後,他踏實肯幹,歷任白山市特産局局長、長白縣副縣長、長白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等職,成為家鄉人的驕傲,自我感覺良好。
然而,變化也在此時發生。
在縣裏工作時,褚來福經常帶隊招商。在和老闆們觥籌交錯中,他感受到老闆們奢侈的生活,看到老闆們“頭頂光環”呼風喚雨,心態慢慢失衡,覺得很多老闆無才無德,不如自己,卻生活滋潤,一路綠燈,不由憤憤不平,開始羨慕奢靡生活,迷戀金錢。
2005年4月,褚來福被組織任命為白山市政府副秘書長、市信訪局局長。
職務提升了,褚來福卻很鬱悶。他覺得該“有步”了,卻沒想到被這麼安排——“有職無權,工作困難重重,出力不討好”。他怨恨“組織不公”,甚至想辭職下海撈金。
他每天接觸陳情的老百姓,“看到底層人生活艱難,辦事太不容易”,這非但沒有激發他用滿腔的熱情去為老百姓做事,反而讓他倍感金錢、地位的重要。
“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心態失衡、信仰缺失,褚來福逐漸走上了迷失沉淪的不歸路。
2000年褚來福任白山市八道江區副區長,分管工業。調研項目時,他認識了某“老闆朋友”。該“老闆朋友”供述:“我跟他關係處得不錯,希望以後他有更好的發展,能給找一些工程。”
2007年,“老闆朋友”的感情投資得到了回報。褚來福時任靖宇縣縣長,主動幫助“老闆朋友”承攬了縣裏的新建工程項目。
為了感謝褚來福,2009年的一天,這個“老闆朋友”領他看了一套瀋陽的120平米的房子,看褚來福“相中”了,隨即給了他房子的鑰匙。
“有些興奮,還有些緊張不安,感覺到了權力和金錢是這麼近的關係。”當時的心情,褚來福記憶猶新,“這是我走向違紀違法道路的開始,也是重要的一步。”
2009年是褚來福“發大財”的一年。當年,靖宇縣決定徵用2000畝林場建物流園區。褚來福與該林地承包人協商,擬以2000萬元的價格徵用其林地。該承包人承諾要“感謝”褚來福。褚來福當即豎起兩個手指。
“20萬元?”該承包人心想,辦這麼大的事,送20萬元少點。但當他將50萬元現金送給褚來福時,發現褚來福“拉下了臉”。於是,該承包人第二次來到褚來福家,送去一個裝有150萬元的綠色雙肩背包,特意告訴褚來福“這是一個半”。
褚來福得到不義之財的擔心和不安,在2010年12月他當上長白縣委書記那一刻,煙消雲散。他盤算著“小九九”,自己安慰自己:“收房子、收200萬元,都是一對一的,一把一利索,我離開了靖宇縣,就不會出事了。”
自作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心存僥倖,存下的是不幸。
2 私欲膨脹,靠山吃山,成為家族企業幕後老闆
褚來福的懺悔:“我自己也恨也悔也痛,將來九泉之下,我怎麼去見父母啊!我父親如果知道,會像我小時候犯錯一樣,把我綁在樹上狠狠打,一定會氣死……”
2010年12月以後,褚來福在長白縣工作4年多,任長白縣委書記。這期間,他違反廉潔紀律,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靠參吃參”為其親友和他人經營活動謀取利益。
長白縣是長白山人參的主産區之一,人參産業是該縣唯一成熟的特色支柱産業,參業産值佔農業總産值的60%以上,佔農村每人平均收入的70%以上。在長白縣,參地指標的分配,直接關係著廣大參農的切身權益。
參地指標的分配原本是政府的行政事務,只需向縣長彙報,但與褚來福共事的同事説:“2010年12月,褚來福擔任長白縣委書記之後,提出要整合長白縣的參業用地資源。按照他的要求,縣裏出臺了《關於人參産業整合的指導意見》,所有的參地指標分配都要請示他。”
“他是當地的‘參霸’。”執紀人員告訴記者, 褚來福是參業發展方面的“專家”,在發展家族企業上,煞費苦心。2010年,他決定成立公司,由家族相關人員共同打理,在人參種植、加工、銷售、人員任用、利潤分配等方面都是他説了算。
褚來福是家中的“頂梁柱”和“主心骨”。父親去世前,讓他開車拉著,到兄妹家轉了個遍,囑咐他,要照顧好兄妹。他一邊流淚,一邊下定決心,要承擔起父親的責任,讓家裏人都過上更好的生活。可是,他不思正道,反而不擇手段,把手中權力當作了斂財的工具。
2011年,一家公司找到褚來福“求支援”,褚來福為其爭取了10公頃參地指標。為感謝褚來福,該公司拿出其中的4.8公頃參地送給褚來福。此後的三年,褚來福每年為該公司爭取參地指標。4年中,該公司4次共拿出19.4公頃參地指標送給褚來福,由褚來福家族企業種植經營。
不僅如此,4年中,該公司每年以高於市場價格對褚來福家族企業的人參産品進行收購,實現産銷一條龍,變相向褚來福輸送利益200余萬元。
褚來福的貪慾如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他把制度規定當成了 “橡皮泥”,想咋捏就咋捏。
2014年,省裏給長白縣120公頃參地指標,明確要求通過公開拍賣的方式分配。褚來福卻提出了對重點企業“定向拍賣”的模式——把參地指標指定給某個企業,別的企業沒有資格競拍。
就這樣,當年,長白縣拿出59公頃參地進行定向拍賣分配,還有61公頃面向社會公開拍賣。定向拍賣的成交價,就是底價10萬元一公頃。而當年公開拍賣的參地成交價,最高達80多萬元一公頃,平均成交價30多萬元一公頃!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這個道理,褚來福根本不懂。噩夢醒來,原想雞犬升天,卻落得雞飛蛋打。
“其實我不管家裏人,他們也能生活得很好,都很能幹。我沒想透,走錯路了,如今給家族留下的都是負面的東西。沒有後悔藥啊……”褚來福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3 執迷不悟,瞞天過海,不收斂不收手的“雙面人”
褚來福的懺悔:“我會上講清正廉潔、講黨紀國法。背後私下交易,違法亂紀。”“錢有了,心裏的負擔卻重了,提心吊膽的日子也不好過,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緊張、就睡不著覺。”
褚來福説自己是“兩面人”,“人不人、鬼不鬼”。“在縣區工作時,也想證明組織上沒看錯人,也想證明自己還能做點事。”
他策劃搞了一個“胸中有全局,心中有百姓”的活動,讓幹部走訪基層和群眾打成一片。他帶頭把長白縣所有的村屯都走到了。
他説“省一個是一個”。帶領大夥到北京出差,為了省錢,他讓住地下室,一晚只花四五十塊錢。吃飯也是越便宜越好,有的同志建議吃麵條,16元一碗,他把同志罵了:“你是豬啊,就知道吃。一碗麵條這麼貴,吃速食麵!”
幹部們説,褚來福在臺上講清正廉潔,講得可“順溜”了。
而這背後,褚來福違反組織紀律,先後5次不如實填報個人事項,隱瞞兩套住房;違反廉潔紀律,收禮成常事,可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據統計,2004年至2016年,褚來福先後收受禮金80.6萬元。其中,在黨的十八大後,不收斂不收手,收受禮金53.6萬元!母親去世時,他一方面讓手下打電話通知各局各單位,不許前往;一方面在靈堂,用“筐”裝錢,專設記賬人員!
對兩筆“有可能出事兒”的相關部門一把手送的錢,褚來福交給下屬保管,名義上是交公,實質上用於他的電話費、車輛加油費等個人開銷,甚至他的黨費也從這筆贓款裏出!
褚來福戴著假面具,臺上臺下,人前人後,不斷轉換模式。心無所畏,行無所止。
2015年,褚來福得知長白縣委原書記苗春岫被組織審查後,擔心牽連到自己,馬上把某老闆找到辦公室,把妹夫名下的林權證變更到該老闆名下。他親自協調、指導該老闆與另一家公司簽訂虛假合作協議,掩人耳目,妄圖以假亂真。
他絞盡腦汁想對策,緊鑼密鼓召開家庭會議,訂立攻守同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晚上他睡不安生,好像末日就要來臨。但一到了白天,“身邊都是説你好的,你就感覺好像沒事。”褚來福説。
當組織上找他談話時,他一口咬定自己沒問題,信誓旦旦:“我是為了當地經濟發展,讓有實力的企業搞經營,有人沒得到參地指標,栽贓陷害我!”
上樑不正下樑歪,他的手下,長白縣委原副書記劉猛、縣林業局原局長姜思華、馬鹿溝鎮黨委原書記謝方軍,靖宇縣發改局原局長張華都因嚴重違紀相繼落馬。
“身邊都是捧你的,抬轎子的太多了,直到把你抬到溝裏,你才知道。”落馬後,褚來福追悔莫及。(本報記者 吉瞻)
[責任編輯:張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