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10月10日電(記者 劉健 張軍 宋振遠)
每一段澤被百姓的歷史,都會有一些刻骨銘心的溫暖記憶--
“農村改革發源地”安徽小崗村裏,矗立著“大包乾”紀念館,記錄著“包産到戶”帶給農民的溫飽。
太行山腳下的河北靈壽縣青廉村,農民王三妮在取消農業稅的2006年,鑄造了一尊“告別田賦鼎”;今年,他再鑄“恩惠鼎”,表達對惠農政策的感謝之情。
點點滴滴的歷史見證,匯成涓涓細流,貫穿農村改革30年的歷史長河:從“瓜菜代”式的饑餓到溫飽,再到小康;從“皇糧國稅”“三提五統”到免征持續了2600多年的農業稅,再到給予農民補貼;從城鄉分割到統籌城鄉,進而實現城鄉一體化……
沿著歷史的脈絡探尋,農民這些溫暖的記憶源自改革開放以來持續不斷的惠農強農政策,特別是關於“三農”問題的十個“一號文件”。
從大包乾分田到戶、專業戶蓬勃而出,到“洗腳上田”辦企業……億萬農民告別饑餓,奔向小康
記者來到安徽鳳陽縣小崗村“大包乾”帶頭人嚴俊昌家。今年67歲的老漢,仍記得那份摁有18個鮮紅手印的包産到戶合同書:“我們分田到戶……如不成,我們幹部作(坐)牢殺頭也幹(甘)心……”
這份合同書如今被珍藏在國家博物館,成為中國改革開放的重要見證。今年小崗村農民每人平均收入有望突破6500元,嚴俊昌老漢説:“沒有包産到戶,農民就不能解決溫飽問題,國家就沒有後來的發展。”
小崗村的突破,具有思想啟蒙、思想解放的重要意義。1982年1月1日,中央發出第一個關於“三農”問題的“一號文件”,總結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農村改革,肯定了“包産到戶、包乾到戶”。第一個“一號文件”發出後,有的農民當天到城裏書店要買本“包産到戶政策書”。在“農村學大寨”的山西昔陽縣,群眾説:“砸了大鍋飯,磨盤不推自己轉,頭兒不幹,咱大家幹。”1983年和1984年的“一號文件”又進一步肯定了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
“‘大包乾’後,俺農民吃飽了肚皮,就有了新的想法。最早我和村裏一些人偷偷地跑運輸、賣石子、織毛線,有的甚至躲到山溝裏辦企業,掙了錢不敢存銀行,整天提心吊膽的。到底允不允許私人買拖拉機和汽車,允不允許私人跑長途運輸,允不允許合夥入股修魚塘按股分紅,允不允許辦社隊企業……大傢夥都盼著上面給個準信。”河南省米河鎮小裏河村村民張春旺是全省第一批鄉鎮企業家之一,他回憶説:“很快,‘一號文件’給出了明確答案。1983年的‘一號文件’中提出放活農村工商業,1984年的‘一號文件’鼓勵發展社隊企業,鼓勵專業戶生産致富,允許農民自理口糧進城鎮做工、經商、辦企業。大傢夥一聽,可真提勁!一下子辦起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企業。”
在珠三角,在蘇南、溫州,以前被視為“資本主義尾巴”的鄉鎮企業如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勢,吸納了數以億計的農民“洗腳上田”……江蘇江陰市華西村,今年企業銷售收入預計超過500億元。這個村先後實現了“電話村”“彩電村”“空調村”“別墅村”,想起改革開放前辦企業時“白天關門應付檢查,晚上加班加點生産”的日子,村黨委書記吳仁寶感慨道:“大發展、小困難;小發展,大困難;不發展,最困難。實事求是是靈魂!”
種糧大戶、養雞專業戶、蔬菜專業戶……在農村如雨後春筍,蓬勃而出。“想當年,不讓種花,説是‘資本主義的草’,農民種一回,公社割一回。”在全國最大的花木生産銷售集散地河南鄢陵縣,柏梁鎮的“花王”姚清然回憶説,“1985年的‘一號文件’取消農副産品統購派購的制度,農民獲得了經營自主權,而1986年的‘一號文件’又強調增加農業投入。隨著逐步取消了對俺農民的指令性種植計劃,花卉種植開始大發展,出現了許多種花、販花的專業戶。”姚清然五兄弟漸漸分工:老二、老三和老四齣門賣花當“花商”,老五在家制種育苗當“花工”,老大負責生産仍當“花農”。如今,五兄弟都買了小汽車。
農業內部的多种經營和鄉鎮企業闊步發展,又一次帶來鄉村巨變,農民的“錢袋子”開始鼓起來。30年前的一天,江西靖安縣寶峰村農民李科堂用一輛借來的拖拉機把新娘拉回了家。“做夢也沒想到,現在兒子結婚,能用10輛小汽車把媳婦娶回家。”他感慨道,“真像做夢一樣。” 統計表明,全國農民年每人平均純收入已由1978年的134元增加到2007年的4140元。
從農民建造“告別田賦鼎”“告別田賦紀念碑”,到負擔卡內容的變遷……國家對農民實現了由“取”向“予”的轉折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農村改革始終不斷推進。1986年以後,中央審時度勢,先後就調整農業産業結構、推進農業産業化經營、繁榮小城鎮經濟、深化以保護農民利益為導向的糧棉等大宗農産品流通體制改革、實施糧食最低保護價收購等,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措施,歷次黨代會和全國兩會上,關注農村,關心農民,支援農業,作為全黨工作重中之重的地位得到再三強調。
隨著一次次農村改革的能量釋放和城市經濟的迅猛發展,黨中央清醒地看到:進入新世紀新階段,農業和農村發展還存在著許多矛盾和問題,突出的是農民增收困難,全國農民每人平均純收入連續多年增長緩慢,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仍在不斷擴大。由於農民負擔沉重,部分農區幹群矛盾突出。
2004年2月8日,新世紀的第一個關於“三農”的中央一號文件--《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促進農民增加收入若干政策的意見》公佈,歷史性地實施“兩減免(減免農業稅和農林特産稅)、三補貼(糧食直接補貼、良種推廣補貼和農機具購置補貼)”,著眼于減負增收,自此,一號文件重新鎖定“三農”問題。
農村改革探索實現對農民由“取”向“予”的重大轉折。太行山腳下的河北靈壽縣青廉村農民王三妮,自費16萬元,先後鑄過兩個鼎--“告別田賦鼎”、“恩惠鼎”,則是以“多予、少取、放活”為特徵的新時期農村改革的生動注腳。
“告別田賦鼎”鑄于2006年、正式免征農業稅的當年。銘文仿佛是一段厚重的歷史:“田賦始於春秋時代……1979年鄧小平搞改革開放,施行聯産承包責任制,使億萬農民富裕起來。乾坤轉天地變。從2006年1月1日起依法徹底告別延續了兩千六百多年的田賦。億萬農民歌唱社會主義好,高呼中國共産黨萬歲!我是農民的兒子,祖上幾代耕織輩輩納稅。今朝告別了田賦,我要代表農民鑄鼎刻銘,告知後人,萬代歌頌永世不忘。”
説起鑄鼎的緣由,王三妮老漢感嘆:“我家7口人、14畝地,以前每年要交農業稅費532元,種田不掙錢。從2004年開始減免,到2006年免征農業稅,種地不但不交錢,政府還給補216元。人要講報答。我是農民,鑄鼎表達感激!”
故事並沒有結束。今年王三妮再鑄“恩惠鼎”。十條銘文歷數免除農業稅、各類農業補貼、糧食最低保護價收購、農村合作醫療、農村最低生活保障、農民子女上學免費、農民工免費培訓技術等惠農政策。銘文的結論質樸而深刻:“惠農政策給我家7口人帶來收益共5000余元,深感黨和政府對農民的恩惠……”
無獨有偶。2007年3月,四川省南部縣保城鄉宋家坪村500余名農民豎立起“告別田賦紀念碑”,碑文記錄著“……二零零六,農稅全免,五百人口,四百畝田,減稅七萬,實惠八方。”
沉甸甸的銅鼎和石碑,承載著同樣沉甸甸的情感,透露出一段時期裏農業和農村發展面臨的矛盾和問題,更凸顯著新時期農村改革五個“一號文件”的分量。
2004年至2008年的5個“一號文件”,核心思想是城市支援農村、工業反哺農業,通過免除農業稅,財政直接補貼農民等一系列多予、少取、放活的政策措施,使農民休養生息,重點強調給農民平等權利,給農村優先地位,給農業更多反哺。2006年開始正式全面免征農業稅一項,農民當年減負500多億元,2008年中央財政安排“三農”投入5625億元,創歷史新高。
湖北省監利縣新溝鎮交通村八組農民朱建華收藏的14年農民負擔卡,前後對比,折射出“索取”與“給予”之間的巨大差異。上世紀90年代末,監利縣因農民負擔重聞名全國。翻開朱家4.9畝責任田的票據本,不難看出當年狀況:1998年,總負擔1277元;2000年,實繳負擔1514元。
朱建華的收藏慢慢發生了變化:2005年免除農業稅,只交291元;2006年總負擔302元,扣除國家發的各類補貼,實際上繳144元。 票據中的“三提五統”“共同生産費”已成為歷史,而糧食直補、良種補貼、農機補貼等越來越多的新詞兒進入了朱家的帳單。
去年朱建華一口氣承包了15畝荒田。他説:“稅改前,負擔重,很多農民棄田不種。現在取消了農業稅,種田有補貼,大家搶田種。”
2006年2月2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若干意見》公佈,這個“一號文件”標誌著國家明確把基礎設施建設的重點轉到農村,2007年的“一號文件”再度強調紮實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生産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是俺農民兄弟追求的目標!”河南濮陽縣西辛莊村李連成説。西辛莊村每人平均年收入超過1萬元,是名副其實的富裕村、文明村和社會主義新農村,李連成總結了這幾年村裏的“幾多幾少”--
哪些“多”了?家家戶戶的收入多了,敬老愛幼好事多了,新村建設謀事多了,園區投資辦廠多了,農村基礎設施多了……
哪些“少”了?村裏的土路少了,沒有學歷的農民少了,工廠耗能少了,老百姓的牢騷少了……
哪些由“沒”變“有”了?有了農民工培訓大樓;有了一流的教學樓,村裏的學生不用出村上學了;村裏有了診所、賓館、超市……
新時期五個“一號文件”,破解著“三農”難題。農民每人平均收入進入較快增長期,增幅由2002年的4.8%提高到2007年的9.5%,為1985年以來增幅最高的一年。
從設立“農民工日”、《農民工之歌》走上春晚,到農民工代表首次亮相全國兩會……億萬農民正在從“城鄉二元結構”走向“城鄉一體化”的新階段
在十七大報告確定“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方向基礎上,2008年中央“一號文件”以加強農業基礎建設為主題,著力構建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長效機制。
今年3月,全國兩會。分別來自廣東、重慶和上海的胡小燕、康厚明、朱雪芹成為中國首批農民工代表,外電評論,這是中國政府傾力解決“三農”問題的又一重要象徵。
“國家應該制訂農民工休假制度,讓他們回家時錯開春運高峰”; “建議制訂農民女工生育保險。很多農民工姐妹現在懷孕後只能辭職回老家生孩子”;“我主要關注的是農民工待遇問題”……三位農民工的建言、希望,代表著2億多農民工的心聲:統籌城鄉發展。
在廣東打工9年的四川農民胡小燕説起從“農村生活”到“城市生存”的轉換,百感交集:“我到城裏打工,受過到歧視、遭遇過白眼,最苦的時候一天要上十幾個小時的班,最難受的是辛辛苦苦一年還被拖欠工錢。雖然還有許多不滿意,但是現在政府越來越注意傾聽農民工的意見,在子女入學、醫療保險、社會保障和工資發放等多方面制訂了保障措施,我們融入城市越來越容易了。今年兩會上傳遞出統籌城鄉的資訊更是讓億萬農民振奮!”胡小燕一項一項地列舉:
--推行農村義務教育“兩免一補”,1.5億學生和780萬名家庭經濟困難寄宿生受益。
--建立並不斷完善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已擴大到全國86%的縣,參合農民達到7.3億人,大大減輕了農民看病就醫的負擔。
--全面建立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3451.9萬農民納入保障範圍,構築了農民基本生活的最後一道保障線。
2007年6月,重慶和成都設立全國統籌城鄉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統籌城鄉發展的最終目標是要使農村居民、進城務工人員與城市居民一樣,享有各個方面平等的權利、均等化的公共服務和同質化的生活條件。一場統籌城鄉差別、平衡城鄉利益的變革開始了破冰之旅。
成都市建立起城鄉統一的戶籍管理制度,將全市戶籍人口統一登記為居民戶口,農民逐步與城市居民享有同等就業、社會保障、義務教育等權利,“城裏人”和“鄉下人”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而重慶市確立每年11月的第一個星期天為重慶“農民工日”,到2020年,全市計劃逐步引導1000萬農民工及家屬進城變市民。
成都市錦江區三聖鄉村民曾華美在城裏買了125平方米的花園小區房,全家都搬到城裏住了。她説:“我們那裏的許多農民有的做花卉生意,有的跑運輸,都在城裏安家落戶了。”在重慶南岸區,有4000多名農民工住進了政府興辦的農民工公寓,來自潼南縣玉溪鎮的劉紅光説:“過去16個人擠在街邊的塑膠布棚裏睡大通鋪,一人一米多寬,天上下大雨,裏面毛毛雨;現在住在公寓裏,生活設施一應具備,一天才收1元錢,真是咱農民工的家!”
2008年央視春節聯歡晚會上,廣廈重慶一建公司的農民工合唱團唱響《農民工之歌》--“身上沾泥花,臉上挂汗花,為了一個夢啊,進城闖天下,昨天我是農民,今天當工人哪,城市的新主人意氣風發……”
歌聲,唱出了億萬農民的溫暖記憶,也唱出了對明天的憧憬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