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美德,東西方是一樣的

時間:2011-09-26 15:01   來源:中國青年報

  今天一個中國人拿到一篇甲骨文能夠認出的程度,和今天一個西方人拿到一篇拉丁文能夠認出的程度,到底哪個大?這都很難説。至少完全就詞彙説,今天的一個英國人,即使完全沒有學過拉丁文,拿一本《法學匯纂》(The Digest)或者《法學階梯》(Institutes)會怎樣?不説他們,就是我這樣一個不太懂外文的人,那裏面所保留的詞彙,許多我還可以一眼看得出大致是什麼意思。雖然整個這篇文章我看不懂,但是這些詞我還是懂的。

  所以,我覺得有些説法太虛,包括文明什麼的。比如,什麼才叫做毀滅,什麼才叫做新生?老實説我們也不懂。中國文明是不是毀滅過?西方文明是不是毀滅過?我們也搞不太清楚。就此而言,我是反對把儒家和中國聯繫起來的。我們講中華文明延續了5000年,可是大家都知道儒家到現在才只有2000多年,怎麼能説儒家文明就代表中國文明呢?其實我傾向於把儒家當做一種思想體系,大致相當於基督教、伊斯蘭教等等。那麼就這些東西而言,在西方,基督教能不能代表西方文明也很難説,因為希臘、羅馬就是不信基督教的。

  方朝暉的《文明的毀滅與新生》講儒家有多麼多麼優越,我覺得他這個説法應該針對基督教、伊斯蘭教來講。在我看來,如果在基督教、儒教、佛教之間比較,在它們之間確實分不出什麼高低上下來。

  馬克思在《共産黨宣言》裏有一句話,講資産階級撕下了中世紀罩在家庭關係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到了今天,它已被淹沒在利己主義打算的冰水之中……這個話我們都可以背得出來的。這裡我要講,貴族時代的這種美德到了後來被很多人懷念,並不是只有資本主義時代人們才懷念。我們只要看看漢儒對秦制的批評和對周制的讚揚。他們對秦制的批評和《共産黨宣言》中的這句話幾乎是一樣的。

  我認為,現代社會的很多美德都是從家庭關係中推出來的。好的概念幾乎都是從父親、母親、家庭等之中浮現出來的。因此,我覺得從家庭推出很多美德,這是我們可以理解的一種天下情懷。其實,這個在西方也是一樣的。

  比如我們講的“四海之內皆兄弟”啊,什麼“愛民如子”啊,其實都是這個東西。但是,關鍵就在於怎麼才能做到這一點?我覺得儒家早期就已經講到這個事。他們講君君臣臣應該像父父子子,但是並不能夠做到,最簡單的就是君臣無骨肉之親也。父是自然地愛子的,其實西方人也是靠倫理,不是靠制度。比如,我在課堂上講,大家都認為西方人是性惡論者,要用制度來治理;中國人就是性善論者,因此相信道德的修養。我説東西方一樣。比如西方人在家裏,也沒有強調要搞三權分立,也沒有強調要民主選舉哪個人做家長的。父親對兒子的監護權在西方人那裏也是承認的。

  這是什麼原因呢?很簡單,父親不需要有什麼制度去制約,一般來講他都會愛兒子的。但是陌生人的社會中就不是這樣了。在陌生人的社會中,倫理是一種值得追求的東西,但僅有倫理是不夠的,必須要有制度安排。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大量的人講倫理道德不可信,法家講得最透。他們也設計了一套制度安排,而且這個制度安排一直到今天對中國人的影響根深蒂固。而這套制度安排的嚴密程度,不亞於西方。但是這套制度安排是為一姓之天下而設計的,並不是為老百姓而設計的。

  怎麼為老百姓設計一套制度安排?使得我們這個社會中人與人的關係能夠比較和諧,就像當年儒家設想的親如一家的關係,這完全不在於我們希望不希望。我覺得,現在沒有一個民族不希望人與人的關係親如一家,但是怎麼能達到這一點呢?也就是説,假如君臣之間不願像父子之間這樣,假如君不能像父愛子一樣愛他的民,那麼我們怎麼辦?在這個問題上,我覺得早期的儒家基本上是沒有給出答案,晚期的儒家基本上接受的是法家的那套制度安排。

  我們確實要解決這一問題,方朝暉的《文明的毀滅與新生》就要解決這個問題,這不是鼓吹什麼價值觀的問題,而是你真的能設計出一套制度,能夠勝於今天西方的這套制度。但是又和我們歷史上曾經的那套野蠻的制度劃清界限。如果能夠做到這一點,我覺得我們的研究才真正有價值。

  (注:本文節選自作者在“儒學與中國現代性” 學術研討會暨《文明的毀滅與新生》出版座談會上的發言,標題為《中國青年報》編輯所加。)

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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