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喪的商業道德只能讓人人相互傷害

時間:2011-04-14 13:03   來源:中國青年報

  上海華聯、聯華等多家超市多年以來出售“染色過期饅頭”,生産日期隨便改,各種色劑隨便加,用回收的饅頭再製作——這條新聞讓媒體譁然和震驚,強烈地衝擊了輿論,不僅因為饅頭是人人都吃的日常消費品,更因為在上海這麼經濟發達的地區,竟然有人在饅頭這種廉價商品上都如此黑心,簡直是道德淪喪到了極點。

  記者暗訪時對骯髒現場的描述,遠沒有饅頭工人對他們自己生産出來的饅頭的態度讓消費者恐懼,當被記者問到“你自己做的東西你吃不吃”的時候,工人説:我不會吃的,打死我都不會吃,餓死我都不會吃,我自己做的東西我知道能吃不能吃,好吃不好吃,裏面加了色素的,不能吃——一句“打死餓死都不吃自己做的饅頭”,將“過期染色饅頭”的毒害暴露得淋漓盡致。

  想起前幾天瘦肉精事件後,形象一落千丈的雙匯為挽回消費者的信任,區域經理在超市當眾大嚼雙匯火腿腸,以此來説明自己的産品沒有問題。這一危機公關之舉,許多企業都用過。面對這位饅頭工人的自曝,我想説的是,公眾評價一個産品品質過不過硬、安不安全,根本不會看企業的董事長敢不敢當眾嚼自己的産品,公眾都知道那是一場公關的猴戲,人們只會看,基層直接接觸和生産産品的工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會不會吃自己生産的東西,那是最過硬、最直接、最真實的角度。一百個經理當眾吃饅頭,比不上一個饅頭工人説一句“打死餓死也不會吃自己生産的饅頭”。公關之道,這就是“一句頂一萬句”。

  好了,饅頭工人知道饅頭生産的可怕過程,所以他們不敢吃這些又臟又毒的饅頭,可是其他人要遭殃了,這種饅頭每天數以萬計地流入各大超市並被人買走消費,流到中國人已經被各種臟東西培養出超強免疫力的身體裏。可以想像,饅頭工人對此頗有“與自己無關”、“局外旁觀”的僥倖感,可是我想説的是,這個饅頭工人根本無法避免陷入商業道德整體潰爛下這個“互相傷害”的消費生態鏈中。

  饅頭工人所説的“打死都不吃自己生産的饅頭”,這句話在常被食品醜聞震驚的我們聽來太熟悉不過了。想起去年媒體曝光過的一個被稱為“無良農民”的人,河北這個農民曾長期種植反季菜、從事禽肉生産,良心未泯的他向媒體曝光了他生産這些蔬菜和禽肉的過程,是怎麼加農藥的,這些菜有多少病菌,添加了多少有毒的東西,養豬是怎麼拼命添加各種激素催肥的,他曝光説當地養雞不僅是從不吃自己養的雞,甚至“從來都不吃雞肉”了。回到那位饅頭工人身上,你可以不吃自己生産的饅頭,可是,你能逃避吃別人生産的這種有毒的蔬菜和雞肉嗎?

  食品安全問題頻頻曝出,每一次醜聞中都能聽到業內人士的類似自曝,知道毒大米生産流程的工人,從不吃自己生産的大米;做包子的不吃自己用腐肉做的包子;做麵包的不吃自己用過期麵包返爐做的麵包;開飯店的到其他飯店吃飯從來都是自己帶油而不放心地溝油,種蔬菜的常會囑咐朋友説某種蔬菜千萬別吃……問題的關鍵是,我們每個人差不多都有著雙重的身份,既是生産者,可又是消費者,我們不能自給自足,市場分工中,我們用比較優勢賺得的錢去交換別人用比較優勢生産的物品,這時候就有了互相傷害。不吃自己生産的毒饅頭,可是得吃別人生産的毒大米、毒蔬菜、毒奶粉、毒粉絲。不吃自己生産的毒粉絲,可是得吃別人生産的毒饅頭。如果一個社會商業道德沉淪,沒有了底線,那麼,處於市場消費網路中的社會人,沒有一個能夠逃避這種互相傷害的惡毒邏輯和惡性迴圈。

  中國難道正在進入“互害型”社會?這是很可怕的現實,互相傷害,雖然不是有意的,卻是生態鏈之下的客觀結果。農村人用著城裏人生産的問題家用電器,城裏人吃著農村人殘留著過多農藥的蔬菜;城裏人給農民生産些假冒偽劣産品,農村人給城市人生産些污染農産品。做黑心饅頭的吃著黑心商人做的麵包,做黑心麵包的吃著黑心商人做的饅頭。你用假酒毒我,我用假藥害你,傷害不是線性的、一對一的,而是非線性的、網狀的報復關係。做假酒並不是因為吃了毒饅頭才去用假酒報復做饅頭的,而是,做饅頭的吃了賣假藥的藥而受到了報復。很繞吧?現實的報復就是這麼繞來繞去的。這種非線性的報復機制中,沒有誰能置身事外,大家都無法避免地受著某種毒害。

  如何走出這種“互相傷害”的報復鏈呢?靠某個人某個群體的道德自省根本不行,問題出在整體的道德潰敗上,阻止和修復這種潰敗,需要良法,需要好制度,也需要好人,就是公民的良善和美德的拯救與救贖。(曹林)

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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