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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時間:2012-06-27 06:50   來源:中國臺灣網

  鮑比在蒂蒂的辦公室找到她。她在電腦屏幕後面佝僂著腰,瀏覽著那個名單,握成拳的手里緊握著一支鉛筆。她看得飛快,鮑比都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在看,也許她只是想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很忙,以防什麼人,比如他,從旁邊經過。

  “什麼事?”她立即問道。

  “接到個電話。”

  她停止閱讀,挺直了腰,看著他。“我以為你不是我的侍從呢。”

  “我以為你是我的朋友。”

  “哦,鮑比,你真是個混蛋。”

  這聲責罵讓他笑了下。“直到剛剛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想你。我能進來嗎?或者我應該帶點玫瑰?”

  “去他的玫瑰,”她說,“我還是想吃一個美味的烤牛肉三明治。”但是聲音里已經失去了那種尖銳。她指了指對面的辦公椅。他覺得這是種邀請,于是一屁股坐到那個高背大班椅上。蒂蒂將自己的椅子從電腦前推開。她看起來糟透了,雙眼下面是紫青的黑眼圈,指甲都被咬禿了。她要是看到自己這會兒上電視的樣子,肯定會氣急敗壞的。

  “凱瑟琳致以問候了?”蒂蒂冷冷地問。

  “說得不多,但我肯定我們整個談話期間她肯定一直在想她對波士頓警局的熱愛之情。”

  “她說什麼了?”

  “等會兒。”

  蒂蒂拱起了一邊的眉毛。“等會兒?”

  “我有其他的消息要先報告。拜托,蒂蒂,讓我喘口氣。工作了這麼長時間,我可以先來點前戲吧。”

  她一邊的嘴角向上抽動了一下,出人意料地露出了一絲笑容。有一刻鐘,鮑比發現自己又在回想那些舊日的好時光了——尤其是那個怡人的地方……他克制住自己,很快坐直了身體,翻開活頁本。

  “我,呃……查了下拉塞爾格蘭傑。我已經開始調查安娜貝拉所說的。”

  蒂蒂的笑容消失了。她嘆了口氣,身子向前傾去,將胳膊肘放在膝蓋上。他們又回到了正事上。“我會喜歡這個匯報嗎?更重要的是,能在記者招待會上用到嗎?”

  “可能。是這樣的:拉塞爾格蘭傑在八二年八月提交了一份報警記錄,是他到十月間提交的三份記錄之一。第一份記錄是非法闖入。格蘭傑午夜時分聽到院子里有人,他跑出去,發誓說他聽到有人逃跑了。當他早上再次核查時,發現周圍全是泥巴腳印。幾個穿制服的警察去了,草草記下他的陳述,但沒多少行動:沒有實際犯罪,沒有對目標人物的描述。記錄歸檔了,‘有什麼麻煩再給我們打電話,格蘭傑先生’諸如此類。

  “第二份是一個偷窺狂,九月八號歸檔。也是格蘭傑先生報的警,但卻是代替他上年紀的鄰居傑拉爾丁瓦茨報警的,後者發誓說她看到一個年輕人躲在格蘭傑家周圍,透過一扇窗戶朝里偷看。兩名穿制服的警察再次被派去,斯坦耶祖卡維奇和丹戴維斯,更多是被大家親切地稱為斯坦和丹。他們尋訪了瓦茨太太,她提供的描述是:一個白人男性、身高在五英尺九到六英尺二之間,邋里邋遢的,穿灰色T恤和牛仔褲。她沒有看到他的臉。在她拿起電話打給格蘭傑先生的時候,目標人沿街而逃。”

  “瓦茨太太住在哪兒?”

  “在格蘭傑家的街對面。問題是,那名不知身份的目標人偷窺的窗戶是安娜貝拉房間的,格蘭傑夫婦七歲的女兒。這時,據斯坦和丹說,格蘭傑先生開始變得非常焦慮。後來發現過去的幾個月里,他的前門廊上常有些小‘禮物’出現。一次是塑料制的馬,一次是黃色超級球,一次是藍色彈珠。你知道,就是小孩喜歡的那類玩意兒。格蘭傑先生和他的妻子猜測這個街區可能有某個孩子迷戀上了安娜貝拉,是個暗戀者。”

  “啊,見鬼,”蒂蒂說,“那個盒式吊墜,用《花生》卡通紙包裝的,安娜貝拉是這樣說的吧?”

  “是的。斯坦和丹心領神會,然後和格蘭傑一起,開始對鄰居進行徹底摸查。孩子很多,但沒有一個知道格蘭傑在說什麼。格蘭傑先生很不安,他堅信那個偷窺狂就是這個暗戀者,也就是說有一個成年男人在跟蹤他的女兒。他要求警方立即給與保護,所有的保護措施。斯坦和丹勸阻了他,沒有實施犯罪,你懂嗎?也許這個暗戀者是安娜貝拉學校的一個同學。他們答應去查。

  “斯坦和丹離開了,寫了報告,交給警探過目。但是,還是這個問題,犯罪在哪里?公平地說,斯坦和丹還算盡責。他們追查到學校,讓校長和安娜貝拉的同學談話。不幸的是,這些‘面談’沒有任何結果——如果這個‘暗戀者’是安娜貝拉的某個同學,那麼這孩子肯定是被嚇得不敢承認了。

  “這則信息也歸了檔,這個案子也就慢慢不了了之了。還有什麼可做的?有記錄說格蘭傑先生之後又打過幾次電話,要求答復,但沒人能告訴他什麼。保持警惕,如果有什麼問題給我們打電話,等等。

  “十月十九日,晚上十一點零五分,格蘭傑先生報警要求立即援助,有人闖入了他們的房子。警察局派了四輛車到這個小區,斯坦和丹在無線電里聽到消息,也飛奔過來,他們擔心這家人。

  “估計他們到達時看到的是一派擁擠混亂的場面。格蘭傑在他家的前門廊,穿著睡衣,揮舞著棒球棍,差點被趕在斯坦和丹之前來的頭一批警察開槍打死。丹在報告中說格蘭傑看起來似乎這些天過得很不好:神情憔悴、精神緊張。聽說格蘭傑睡眠不足;上一起事件之後,他多數晚上都不休不眠,‘嚴密看守’。

  “後來證明格蘭傑先生也撒了點小謊。逼問中,他承認說實際上沒有人破門而入,而是他又聽見外面有動靜。但是格蘭傑認為這不會引起警方多大注意,所以‘誇大’了一下他的匯報。多數警察都不以為然,但斯坦和丹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職責所在。他們繞房子走了一圈,尋找著蛛絲馬跡。他們注意到室外植物的變化——格蘭傑先生拔掉了房子周圍的灌木,砍倒了兩棵樹。院子現在一目了然,沒什麼地方可以藏人。他倆都覺得這種做法有點偏執,直到他們來到安娜貝拉的窗戶前:窗框下的木頭上有很深的溝槽印,剛留下的工具痕跡,像是鐵撬棍一類的工具。有人想闖進去。”

  “但是安娜貝拉沒事?”蒂蒂皺著眉頭插問了一句。

  “完全沒事。她已經不在自己的房間睡了。格蘭傑先生和妻子在偷窺事件後就決定讓她搬到他們的房間睡。所有三起事件中,這孩子什麼都沒聽到。至于那個妻子,我不知道。警察們從來沒有和她面談過。據說都是格蘭傑先生在匯報,格蘭傑太太總是在屋子里和安娜貝拉待在一起。”

  蒂蒂翻了個白眼。他知道她在想什麼:馬虎的警務工作。夫妻雙方都應進行詢問,單獨地,還有那七歲的小女孩。但是已經二十五年了,你能怎麼辦?

  “至于那些工具痕跡,”鮑比繼續說,“斯坦和丹對鄰居挨家挨戶進行了盤查。當他們到了瓦茨太太的房子,就是原來報告偷窺狂的女人,她看起來相當焦躁。後來證實原來她沒有睡好——閣樓里的老鼠動靜太大了。”

  “老鼠?”

  “斯坦和丹也很懷疑。他們迅速上了樓,在閣樓里發現了一個‘窩點’:一個舊睡袋、手電筒、罐頭開啟器、幾瓶水,還有這個,一個五加侖空塑料桶,明顯是做尿壺用的。”

  “告訴我我們有那個塑料桶作為證據。”

  “我們永遠沒那麼幸運。他們的確想要搜集指紋,這樣我們的檔案里就有指紋副本了,但是沒有指紋。”

  “老天爺。這個調查有什麼是對頭的嗎?”

  “沒有。整個事情都是一片混亂。當然,瓦茨太太現在變得歇斯底里——因為似乎有什麼人住在她的閣樓上。但和拉塞爾格蘭傑比起來這還不值一提,他非常強烈地要求國民警衛隊安排部署專門保護他和他的家人。警探們開始徹底搜查這個‘窩點’後,事情變得更可怕了:他們發現了一整堆拍立得:安娜貝拉走路上學的;安娜貝拉在外面休息的;安娜貝拉和她最好的朋友多麗彼得拉切利玩跳房子的……”

  蒂蒂閉上了眼睛。“好吧,直奔主題。”

  鮑比聳了聳肩。“警方也無能為力,沒有對這個男人的描述。至于安娜貝拉,也沒有實際犯罪發生在她身上。那是八二年,反跟蹤法還沒有出臺。他們又去了安娜貝拉的學校,詢問了校車司機、看門人、男老師,任何和安娜貝拉有過接觸可能對她產生‘依戀’的人。他們在瓦茨太太家的房子做了現場調查,最初的證據檢驗沒有得到任何指紋,沒有太大的收獲。警探們又馬不停蹄地搜查了喜歡跟蹤小女孩、住進老太太家閣樓的流浪漢、戀童癖。他們還去了精神健康機構、免費施舍所、性變態經常聚集的地方。這是當時所能做的,但絲毫沒有收獲。

  “同時,格蘭傑先生發狂了,譴責警察漫不經心,譴責鄰居有意包庇變態狂,譴責檢察官要單方面為他七歲的女兒將來可能發生的被謀殺負責。然後有一天,警察再次回到格蘭傑家的住所要進行後續詢問時,那里已經空無一人。一周後,檢察官接到格蘭傑先生的電話,說既然麻省政府拒絕保護他的女兒,他只有搬家了。大家還沒來得及問任何問題,他就挂了電話,就這樣。警察局在這個小區巡邏了一到兩個星期,但再也沒看到什麼,也沒接到任何報案。這個案子,自然而然,就這樣壽終正寢無聲無息了。”

  “等一下。那個該死的名單到哪兒去了?找到了,根據我們今天聽到的,多麗彼得拉切利在十一月十二日失蹤,也就是這件事發生後的幾個星期,這沒讓任何人產生懷疑嗎?”

  “多麗不是在自己家失蹤的。她是在探訪住在勞倫斯 的祖父母時不見的。不同的司法係統,不同的情況。似乎勞倫斯警察局要了一份傑拉爾丁瓦茨家那位身份不明的嫌疑人的報告,後來也沒什麼結果。記住——檔案里沒有指紋、沒有詳細的外貌描述。我想勞倫斯警局大概是匆匆看了下格蘭傑的事件,覺得沒有什麼值得他們認真處理的,就將注意力集中到他們自己的案子上了。”

  蒂蒂靠到椅背上。“見鬼。你認為安娜貝拉是真正的目標,而多麗只是個安慰獎。”

  “差不多。”

  “我們還有什麼?”

  “二十五年的智慧。聽著,”鮑比往後靠了靠,雙手放到腦袋後面,“我不是想批評斯坦和丹。我看過他們的報告,他們在格蘭傑先生身上花的時間比許多警察都多。但是,我認為他們的致命傷是他們不是獵手。他們上了那個閣樓,看見了個‘窩點’。這個名詞一旦確定,別人看到的也會是一個窩點,並且,結合對那家夥‘邋里邋遢’的描述,是的,所有的調查都朝向一條路進行。這也是這個案子和多麗彼得拉切利看起來似乎沒有太大關係的原因之一。報告說,多麗的綁架者開的是一輛白色小貨車;但是沒人覺得安娜貝拉的偷窺者會有車,諸如此類的東西。”

  “他們追查的是個無家可歸的人,是個精神不健全的人。”

  “完全正確。但是當我看到那個閣樓的場景時,我看不出這是個要尋找庇護所的流浪漢。從一名狙擊手的角度來看,這是個狩獵偽裝。想想這個有利的位置——它有三層樓高,可以直接看到街對面的目標。這家夥頭上戴著面罩,有個睡袋可以睡覺,有零食防止自己肚子餓,還有一個桶解決生理問題。這很完美。狩獵就是等待。這家夥有著非常完美的計劃,準備等上很長時間。”

  “是有預謀的。”蒂蒂輕輕地說。

  “是精心策劃的,”鮑比澄清道,“很聰明,這家夥,這個偷窺狂,以前也幹過。”

  “也許還有另外五次?”

  “是的。”鮑比靜靜地點點頭,“也許。我有兩個想法——安娜貝拉格蘭傑是被一名老謀深算的戀童癖盯上了,此人之前至少已經誘拐過另外一個女孩。如果安娜貝拉的父親不是有這麼一點偏執,那麼在那個洞里的可能就是她的屍體,而不是多麗的。安娜貝拉格蘭傑逃掉了,多麗卻沒有那麼走運。”

  蒂蒂揉了揉臉。“確定是一九八二年嗎?是不是絕對地、確定無疑地、沒有任何可能是哪位調查官將日期搞錯了?”

  “是一九八二年。”

  “你肯定——絕對地、確定無疑地肯定——理查德翁布里歐已經在沃爾波爾被拘禁起來了?”

  “是的。其他幾份報告上也提到了這個日期。這個偷窺狂不是翁布里歐,蒂蒂。這甚至不是比對日期的問題。看看作案方式。翁布里歐是個靠碰運氣的捕食者,搶到就走,嗨,小姑娘,看見我的狗了嗎?而這一個卻要細致嚴密得多,幾乎是程式化的。我們在說的是兩種不同類型的瘋子。”

  “但是都用了地下洞穴!”蒂蒂大聲說,“安娜貝拉格蘭傑和凱瑟琳加農外表上的驚人相似,不要告訴我這純屬巧合。”

  “還有其他的可能。模倣犯罪,比方說。到八二年八月,翁布里歐的審判已經結束很久了,關于綁架案的細節都已經公布于眾。或許有人覺得這給了他‘靈感’。”

  “但是受害者的照片,尤其是兒童都是不公開的,”蒂蒂反駁道,“所以,還是這個問題,怎麼解釋安娜貝拉和凱瑟琳相似的外表?”

  “照片在審判階段是不公開的,但是在凱瑟琳被宣布失蹤時,對于她的長相的描述肯定是會大肆廣播的,並且尋人持續了四個星期。”

  “呃。”蒂蒂咬著自己的下嘴唇,揣度著這個信息。

  鮑比松開手指。“翁布里歐不是個能說會道的人,他甚至從來沒有主動向警方交代過自己幹過什麼,即使在被抓捕之後也沒有。所以你要想想可能他還有其他受害者,或者可能他有同謀。”

  “一個身份不明的從犯?”

  “是的。翁布里歐被定罪時才剛剛二十歲,自己幾乎還是個孩子。有時,兩個憤怒少年的頭腦……”

  “克萊伯德和哈里斯 。”

  “這是可能的。最後,我在想有可能是獄友或者筆友。戀童癖們似乎有自己的群體。想想最近這些年冒出來的那些‘網絡社群’和國際‘兒童性奴’的圈子。同其他殺人狂相比,戀童癖們更喜歡交談。現在,翁布里歐進了監獄,即使不算有創意的,大家也會認為他是個相當聰明的犯罪者,可能有人會去那兒找他。”

  “好吧,事情越來越妙了。”蒂蒂朝他皺了皺眉,“我以為你有什麼可以讓我在記者招待會上宣布的呢。我到底能跟媒體匯報些什麼?”

  鮑比舉起一只手,停在空中。“最後一件要想的。這沒有科學性,但我們不能忽視:警察的直覺。你一走進那個地穴,就感覺到了。我也是。凱瑟琳加農的案子某種程度上和麥特攀發生的有聯係,我感覺不到、摸不到、觸不到,但我知道是這樣,你也是。這是之所以凱瑟琳的電話如此重要的原因所在。”

  蒂蒂突然振奮起來,顯得滿懷希望。“凱瑟琳回到麻省了?她要和我們談談嗎?她會讓自己最後因為設計謀殺她丈夫而被捕的!”

  “嗯,不完全是。對于傳言所說的她要回到麻省,她的回答是絕不可能。我們要去找她。”

  “哦,是的。兩名警探飛去亞利桑那,上頭會喜歡這個的。”

  “哈,”鮑比說,眉毛抬了一下,“他們會的,一旦你跟媒體解釋說你在這個案子上已經有了重大突破,很快將要和不是一位,而是兩位潛在證人進行面談。”鮑比從椅子上站起來,向門那邊走去,現在是溜之大吉的絕佳時機。不幸的是,他還不夠快。

  “你什麼意思,兩個證人?”蒂蒂在他身後叫道,“只有凱瑟琳加農一個。”

  “哦,我剛才沒提到嗎?我的意思是包括格蘭傑。凱瑟琳這麼配合,作為交換,她要見安娜貝拉。”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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