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第十四章

時間:2012-06-27 06:47   來源:中國臺灣網

  我們回到警車旁,一名巡警正站在那兒等著我們。他把華倫警長拉到一邊,小聲說著什麼。

  “你見過他幾次?”她聲音很尖。

  “三到四次。”

  “他說他是誰?”

  “說他曾經在這里工作過,說他知道些事情,但他只和負責的警官說。”

  華倫的目光越過那名警察的腦袋,朝道奇警探和我站的方向看過來。“有時間嗎?”她問,明顯是說鮑比,不是我。

  他看了看我,我聳聳肩。“我可以在車里等。”

  這個回答似乎很得體。華倫轉過身和那位巡警說:“帶他過來,既然他這麼想說,就讓我們聽聽他要說些什麼。”

  我回到皇冠車里。我並不介意,我想遠離這樣的寒風,遠離這樣的景象還有氣味。我不再癡想野外遠足這類事了,他們應該帶幾輛推土機將這里夷為平地。

  我癱倒在車座上,順從地回避著他們。但是道奇警探走到華倫警長旁邊時,我搖下了窗戶。

  幾分鐘後,那名巡警回來了,帶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先生,他滿頭銀發,步履卻出奇地矯健。

  “我叫查爾斯,”他聲如洪鐘,分別和華倫、道奇握了握手,“查爾斯馬文,大學期間在這家醫院工作過。感謝你們的接見,你是負責的長官?”他期待地轉向道奇警探。道奇的頭輕輕向旁邊一點,查爾斯循跡轉向華倫警長。“哦。”他大聲說道。但他笑得如此爽朗,以至于很難讓人不喜歡他。“別介意,”他對華倫說,“我不是有性別歧視,我只是個老古董。”

  她大笑起來。我之前還從沒聽華倫警長笑過,這讓她聽起來有了點人情味。

  “很高興見到你,馬文先生。”

  “查理,叫我查理。‘馬文先生’讓我想到了我父親,上帝保佑他靈魂安息。”

  “我們能為你做些什麼,查理?”

  “我聽說了這些墳墓的事,有六個女孩。不得不說,這讓我很震驚。我在這兒工作了近十年,先是一名特別看護——特護——然後是晚上和周末在這里布道。好幾次都差點命喪黃泉,但我仍覺得那是一段美好的舊時光。一想到在我工作的那段時間里可能有女孩正在死去,我就覺得很不安,非常不安。”

  查理期待地盯著華倫和道奇,但他們誰也沒有說話。我現在明白了他們的戰略,他們也喜歡對我用同樣的沉默戰術。

  “所以,”查理很快說道,“我或許是個很多時候連早上吃了什麼都想不起來的老古董,但是我對那個時候的記憶卻極度清晰。我冒昧地做了些記錄,關于幾個病人,還有——”他清了清喉嚨,開始顯得緊張起來——“還有某個工作人員。我不知道這對你們是否有幫助,但我想做些什麼。”

  道奇把手伸進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個記事本。查理將其視為是一種鼓勵,便快速打開了他攥在手里的記事本。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但是聲音依然洪亮有力。

  “你們了解這家醫院的體制結構嗎?”他問兩名警探。

  “不了解,先生。”道奇警探大聲說道,“至少,沒有我們想要了解的那麼多。”

  “我剛開始工作時,這里有一百八十名病人,”查理說,“病人年齡都在十六歲以上,不分種族、性別和社會階層。有些是家人送來的,還有很多是警察送進來的。大樓東邊是慢性病人;西邊,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站的地方,是急性病人。我開始在挂號處,一年後被提升為主管看護,轉到了I號大樓,在I-4單元工作,這里是高度設防的男性病人。

  “我們是家不錯的機構,但是人手不足——很多晚上只有我和四十個病人——但我們工作完成得很好。從來不用緊身衣、捆綁器,也沒有身體虐待。如果你有麻煩,你可以用摔跤鎖臂式或者全尼爾森式制服病人等待增援,然後通常另一位特護會給他們打上鎮靜劑。

  “通常,特護還要負責監管病人,讓他們保持平靜、衛生和健康。我們按醫生的處方用藥。我接受過有關肌肉注射的培訓。你知道,就是將注滿異戊巴比妥鈉 的針頭扎進病人的大腿。當然,有時是挺恐怖的——為了活命我還練過不少舉重。但多數病人,即使是高度設防的,需要的也僅僅是能被當成一個人看待。你要和他們交談,你的聲音要平靜、理智,你要表現得好像你也期望著他們能做到同樣平靜和理智,你會很驚訝地發現這真的管用。”

  “但不總是管用。”華倫警長插嘴道。

  查理搖了搖頭。“是的,不總是管用。”他豎起一根手指,“第一次讓我差點丟了命的——是保羅尼古拉斯,一個體重將近二百三十磅的偏執型精神分裂症病人。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被隔離的——關在只有一扇帶柵欄的窗戶和一張睡覺用的沉重皮墊子的房間里。那時候我們叫它橡皮房。但是,有天晚上輪到我值班,他卻被放了出來。我的上司,阿蘭伍德沃德發誓說保利 沒有問題。

  “開始幾個小時——什麼動靜都沒有。到了午夜,我回到一樓的辦公室想看會兒書,突然聽到樓上傳來砰砰的重擊聲,就像是一列貨運火車從大廳呼嘯而過。我從挂鉤上拿下電話——發送了求救信號——然後趕忙跑上樓去。

  “是保利,他在活動室的正中央,正等著我來。一看到我,他就一下猛撲過來,我滾到一邊,保羅落在沙發上,將那倒霉的東西壓扁了。接下來我知道的,就是保羅抓著椅子朝著我的頭砸過來。我在一張乒乓球桌後面跑著,他不停地追,我們跑了一圈又一圈,就像老卡通片《貓和老鼠》那樣。只是保羅厭倦了這個遊戲,他不跑了,開始扯爛那張乒乓球桌,用他的赤手空拳。

  “可能你以為我在誇大其詞;我沒有。這家夥正因為憤怒和睪酮的刺激而處在極度興奮中。他從桌子的金屬邊開始,撕下金屬邊後就開始一塊塊地扯拉桌板。我心想:這下死定了;乒乓球桌只有那麼大,保羅都能把它扯碎。我抬起頭,嗨,真想不到,正看到我的兩個特護同事到了門口。

  “‘抓住他!’我大吼著,‘我們需要鎮靜劑!’

  “但他們只是瞪大了眼,站在門口看著保利發瘋。請恕我直言,女士,他們尿褲子了。

  “‘嗨!’我又叫了一聲,‘看在上帝的分上,夥計!’

  “其中一個嗆了一口,聲音大得足以引起保利的注意,他轉過身,我立即跳過桌子,躍到他的背上,將他的雙臂反扣過來。保羅開始咆哮,想要把我摔開。同事終于清醒過來,幫我制服了他。最後用了十四粒異戊巴比妥鈉和兩個小時才讓保利平靜下來。不用說,這之後他再也沒有出過隔離室。所以這個名字你們要注意:保利尼古拉斯。”

  查理期待地看著這兩名調查官。道奇警探匆匆記下了這個名字,但華倫警長卻皺著眉。

  “你說這個病人,保羅‘保利’尼古拉斯是被隔離的?”

  “是的,長官。”

  “那麼不被隔離時,我猜他也是被用了劑量很大的鎮定藥吧。”

  “哦,是的,長官。像他這樣的人,沒有別的辦法。”

  “嗯,我知道,查理,尼古拉斯對你和其他工作人員來說都是一種威脅,但是鑒于對他的管制狀態,我想他不太可能會被放出來四處閒逛的。”

  “哦,是的,保羅接受最嚴格的管制,意味著是完全禁閉,每天二十四小時。這樣的病人不能獨自在周圍‘閒逛’的。”

  華倫警長點點頭。“我們在找的人,查理,是可以進入這塊地方的,並且有很多途徑進入這塊地方。有沒有病人是允許外出的,或者就理論上來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將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人員身上?”

  查理停住了,皺了皺眉,又看了下他的名單。“哦,我本來不想先說這個,但是曾經有場事故……”

  “什麼?”華倫打斷道。

  “一九七○年,”查理說,“瞧,護士長吉爾柯克蘭喜歡我們大學男生是有原因的:我們身強體壯,當然,這很有用。但……我們也是初出茅廬的新手,所以態度積極、樂觀向上。我們不只是照顧病人,我們真的關心他們。我那時已經確定自己想成為一名牧師。如果你想走近困惑的靈魂,精神病院是個很好的出發點。我可以親身體會到在恰當的時間說一句恰當的話會給一個人帶來多大的不同。但我要說,這個地方不應該久留,即使是工作人員也一樣。

  “那些年長的,有‘經驗的’,工作了幾十年的特護,天啊,有的比那些病人瘋得還要厲害。他們已經被體制化,忘記了醫院高牆之外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了。我剛開始在挂號處工作的時候,有個病人的一條腿上綁著臟兮兮的繃帶。頭一天晚上我問主管看護為什麼綁繃帶,他說不知道,他甚至都沒注意到那病人腿上有繃帶。所以我就進了那個病人的房間,問他我能不能檢查下他的腿。我一解開繃帶,一股膿水就噴射出來,然後映入眼簾的,是傷口里擠得滿滿的活生生的蛆。

  “原來,這個可憐的家夥兩個月前腿上潰瘍,醫生給他包扎了起來,然後就再沒人檢查過了,沒有一個看護檢查過,他們看到這個病人好幾個月了,就跟沒看見他一樣。

  “是的,這已經夠糟了,疏忽大意。但有的時候,事情還會更糟。”

  查理停了下來,看起來又很不安。華倫和道奇現在都在注意聽著。我在道奇的車里,身子坐得很低。從我的角度來看,兩名調查官正屏氣凝神聽著查理的每句話。我知道我是這樣。

  這位退休的牧師深吸了一口氣。“呃,一天晚上我接到女病人區一個護士打來的電話。凱麗斯翠克,她問我誰誰是不是在當值,我說是的。她又問我他在哪兒。好吧,我就在I號大樓找了一下,但是沒有看到他。我跟她說他出去了,可能吃飯去了。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後凱麗用非常奇怪的聲音跟我說,要我立刻過去一趟。

編輯:劉瑩

相關新聞

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