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瞟了他一眼:“一直都是。”說完後他看著維托。
“笨蛋!”弗雷多喊道,他一只手揮舞著,另一只打著繃帶夾著金屬夾的手吊在胸前,“海岸警衛隊根本就不屬于真正的軍隊。”
“你很搞笑,弗雷多。”邁克爾向後靠去,然後轉過頭注視著他的哥哥,“難道我從招募辦公室拿來的小冊子上面說錯了?”
餐桌上爆發出一陣哄笑,弗雷多只好喊父親:“嘿,爸爸,海岸警衛隊不屬于軍隊,對不對?”
維托在桌子的一頭,從旁邊碟子上拿起一個素色的加侖罐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葡萄酒。禁酒令還有效,但在布朗克斯區,沒有一家意大利人在周日晚餐時不喝酒的。給自己倒完後,他又倒了一些給桑尼,桑尼坐在他的左邊,他右邊是卡米拉的位子,還空著。
湯姆替維托回答了弗雷多的問題。他胳膊搭著弗雷多說:“邁克爾是對的,只是海岸警衛隊不像其他兵種那樣會參加大型戰爭而已。”
“你看。”弗雷多對邁克爾說。
“總之,”邁克爾對在座的人說,“我可能會在國會做報告呢。”
維托指著邁克爾說:“可能有一天,你自己也加入了國會。”
邁克爾笑了,弗雷多則嘀咕著什麼,接著,卡米拉和其他女人坐到了桌前,她們帶來了兩大碗意大利餛飩,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番茄醬,還配有肉和蔬菜小碟。菜一上桌,談話便陡然熱烈起來。當女人們把菜分到每個盤子里時,開玩笑的聲音更大了。菜堆滿了桌上的盤子,維托舉起手中的酒杯,向眾人道聲“致敬”,大家一致回應,之後才開動這周日晚餐。
維托在吃飯時一向都很少說話。他周圍的親朋好友都在交談著,他則細嚼慢咽,品嘗醬汁、面條、肉丸和牛肉卷,品味著從老家遠道而來的醇香紅酒。他不喜歡其他人進餐的樣子,尤其是桑尼。他們狼吞虎咽,至少在維托看來,他們的注意力不在用餐而在談話上。這讓他很惱火,但他並沒有發作,而是安靜地忍耐著。他知道自己是個怪人,只喜歡一次做一件事,一心一意。他與其他人有諸多差異,不管是曾經養大他的人,還是現在和他一起生活的人。他自己知道這一點。他對性事也非常刻板,雖然他知道自己的母親以及大多數女人都喜歡男人粗魯和下流一點。卡米拉理解他,而且只要他能聽得見的地方,她講話都會很謹慎。除了有一次,他經過廚房時——廚房里都是女人——聽見卡米拉評價另一個女人的性品位非常低俗,這讓他困擾了好幾天。維托平常沉默寡言,而他又生活在一群以不遮掩感情著稱的人中間,至少是對自己人,對親朋好友不遮掩。他吃飯吃得很慢,在細嚼慢咽的過程中,表現出傾聽的興趣。
“維托。”飯吃到中途時,卡米拉叫他。她想保持冷淡,但卻無法控制臉上的笑容。“你不是有話要對大家說嗎?”
維托摸了摸妻子的手,看向在座的人。加托一家、曼奇尼一家、還有阿班旦多一家都注視著他,他的孩子們桑尼、湯姆、邁克爾和弗雷多也一樣看著他,即使是坐在最遠端的康妮——和她的朋友露西坐在一起——也滿是期待地看著他。
“只要我們大家在一起,親朋好友們都在一起,”維托說,舉起杯子向阿班旦多一家致意,“今天正好告訴大家,我在長島買了些地——不是太遠,就在長灘市。我正在那兒建房子,親朋好友們、生意夥伴,都搬過去。”他對阿班旦多一家點點頭,“佔科一家會跟我們一起去長島,明年這個時候,我希望我們都可以搬到新居去。”
大家沒有出聲。只有卡米拉和阿萊格拉阿班旦多微笑著,她倆已經看過那片地和建房計劃。其他人似乎不知該如何反應。
湯姆說:“爸爸,你的意思是一個大院子,所有的房子都在一起?”
“沒錯,就是的。”阿萊格拉說,佔科看了她一眼,她又沉默了。
“一共有六塊地,”維托說,“我們都會建上房子,現在正在建設當中。有給我們自己住的,有阿班旦多家的、克萊門薩家的、泰西歐家的,還有一棟是給我們的生意夥伴的,我們需要跟他們住近一點。”
“外面會有一堵圍牆圈起來,”卡米拉說,“就像一座城堡。”
“像個堡壘?”弗雷多問。
“是的。”卡米拉大笑著說。
邁克爾問:“那學校呢?”
卡米拉說:“別擔心。你會在這兒上完最後一年。”
“我們可以去看看嗎?”康妮喊道,“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看?”
“很快就可以了,”維托說,“我們可以舉行個野炊,一起外出玩一天。”
安妮塔哥倫布說:“上帝祝您好運,我們會想念您的。”她雙手在胸前合十,像是祈禱。“沒有柯里昂一家,就沒有鄰居們的今天。”
“我們是永遠不會離開朋友的,”維托說,“這是我對你們的承諾。”
桑尼今天異乎尋常的安靜,他溫和地看著安妮塔,朝她燦爛地笑了一下。“別擔心,哥倫布太太,”他說,“你要想到,我不會讓你漂亮的孫女離我們太遠的,是不是?”
桑尼的大膽,不禁讓大家哄堂大笑——只有桑德拉、哥倫布夫人和維托沒有笑。
笑聲平息後,維托對哥倫布夫人說:“請原諒我兒子,夫人。他天性善良,卻生就一個大嘴巴。”他說完拍了拍桑尼的後腦勺。
維托的話語和動作讓在座的人笑得更歡了。桑德拉的嘴角都不禁浮上了一絲笑意——但哥倫布太太仍然一臉無動于衷的冷淡。
三十出頭的吉米曼奇尼,一身肌肉。他舉起酒杯說:“敬柯里昂一家,上帝保佑他們家族興旺發達。”他將酒杯高高舉起,大聲道:“致敬!”然後喝了個底朝天,接著在座的人也都高呼著“致敬”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