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瀾:她們兩位在電影《趙氏孤兒》當中,雖然一位是女主角,一位是制片人,不過她們身上有很多的共同點。比如說她們都是16歲出道的女演員,都是大美女,一路走來,她們也需要面對不同的壓力,不同的眼光,不同的質疑,她們是如何成長的?她們的生活體驗有什麼相同之處呢?我們一起來揭秘吧。來,說說,就人家都說是“花瓶”的時候,怎麼想,陳紅?
陳紅:這個可能跟每個人的個性有關係,我的性格比較開放。我就說不管人家是不是把我當成“花瓶”,我沒有把我自己當成“花瓶”,就可以了。因為我想做什麼事,比如說因為自己漂亮,明天要去應徵某一個角色,就覺得我明天走出去,我一定能勝利。而這種想法是基于你認為,你比任何人都漂亮的話,導演眼睛都很毒,他如果看到這種感覺,他會認為就著相了,就說這個應徵的,最後可能不如我美,不如我漂亮的女演員,反而容易得到這個角色。
楊瀾:什麼叫“著相”了?就是帶著這個相帶著這個意思了?
陳紅:對,就是覺得自己特別美。因為我覺得最美的東西是不覺得自己美,像運動員在競技場上,他們在激烈的運動競爭中,那種從生命的動感里面產生出來的東西,我覺得是最美的。所以我那時候不覺得我自己美,真的,我從來都是這麼認為的。可以說我剛剛入行的時候,化妝什麼的,都不需要去打底色去化妝,我覺得這是人家給我的稱號,確實一段時間也是,就說是“花瓶”。不管你演什麼角色,大家就覺得她就是美,沒有演技,很蒼白,就是靠吃青春飯,吃臉蛋飯。但是我覺得沒有關係,雖然外界是這麼說,但是我自己的內心特別堅定,因為我沒有認為我是“花瓶”,我覺得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
楊瀾:那冰冰呢?
范冰冰:其實跟紅姐的想法差不多。
楊瀾:但還會不高興,對不對?還是會往心里去吧,我演了那麼多戲了,你們都不記得,還成天這麼說。
范冰冰:對,別人在說我是“花瓶”的時候,我就在心里說,你才是“花瓶”,你們全家都是“花瓶”,真的。我覺得時間可以證明一切,就是沒關係,我對這個行業的誠意,我對演員的這個崇高感,我對這個職業所付出的一切,十年以後再看。因為演員這個職業,確實大家想象不到的,大家可能看到的確實是光環,可是背後有太多的需要付出的情感、體力、辛苦。如果一個女演員,沒有誠意要做一個大演員的話,我覺得她堅持不了三年,她就嫁了,或者就轉行了。我覺得只要是能堅持下來的女演員,都是有夢想的,都是值得尊重,也是值得大家去關愛的。
李艾:但是漂亮不僅僅會讓人說是“花瓶”,可能還會惹來很多的非議,可能紅姐因為已經在做制片人了,特別是現在的這個娛樂環境,有很多的媒體報道,八卦,范冰冰也碰到不少,關于什麼各種傳聞。
范冰冰:對,多年前。
李艾:所以那個時候,你是用什麼心態,你也是對著那報紙說,你才這樣,你全家都這樣,你的心態會是什麼?
范冰冰:我一直認為,事實它就是事實,永遠都不可能變成其他的什麼,不管別人再怎麼說,大眾再怎麼喜歡這種茶余飯後的話題,對于我自己來說也是我。
李艾:一開始沒有想過,也透過媒體去解釋這件事情,或者去澄清什麼的?
范冰冰:那要我怎麼樣呢?阮玲玉說人言可畏,她可以做出對生命的這種舍棄,然後告訴所有的人。但是年代不一樣了,我覺得所有的女孩子都需要有足夠堅強的內心,足夠堅強的小宇宙,在這個人的身體里面發光發熱。
楊瀾:你會因為這種流言和無形的壓力,自己有委屈有哭的時候嗎?
范冰冰:會,我小一點的時候會,也會掉眼淚。我記得我在拍一個黃磊的戲,然後我就一個人躲到牆角開始掉眼淚,黃磊就出來安慰我。他問我怎麼了,我就跟他講。我覺得我的那個世界里面是有壞人的,原來不是這樣認為,原來覺得世界上都是好人,每個人的面孔都是善良的,美好的。但是突然之間我會覺得怎麼,這個世界上突然之間變出來這麼多的壞人,我怎麼樣去跟他們抗衡。後來我確實認為,時間可以證明一切,在你很認真地做你自己的本職工作的同時,慢慢地會贏得一些人的尊重。
楊瀾:相信時間,相信自己。
李艾:對,那當然了,2010年一部電影《觀音山》得到了兩項大獎,一個是最佳藝術貢獻獎,另外一個就是范冰冰的獎,最佳女主角。
楊瀾:在東京電影節上,我們先掌聲祝賀一下,遲到的掌聲,但是要送給范冰冰。
李艾:得到這個獎,冰冰很興奮,雖然你沒有去拿獎,但是媒體上鋪天蓋地都是你。知道這個獎項以後,你表現得很興奮,好像還跟女導演熱吻了,我們看到那張圖片,多少男人該恨死這個導演。
范冰冰:就是輕輕地吻了一下,但是她是個女導演,還好不是男導演。
李艾:如果當時是個男導演,你也會吻他嗎,吻嘴。
范冰冰:不會。
李艾:這樣很多男導演打算找你拍戲了。
范冰冰:就是因為她是一個女生,而且其實我跟李玉是有一些緣分的。
楊瀾:拍《蘋果》的時候在一起。
范冰冰:對,拍《蘋果》的時候,遇到了很多困難,她也是一個有堅持的人。我覺得我拿到那個獎,她比我還要興奮很多,因為她覺得她的眼睛沒有錯,她覺得她自己堅持的那個小眾的藝術片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楊瀾:你自己也會覺得,終于在演技上得到這麼大的肯定,是不是某種程度上有一種報仇的感覺。
范冰冰:我覺得我一直是肯定自己的。不管有人這樣說,有人那樣說,那天我也在發布會上說,我就是要告訴所有的人,漂亮的女演員,一樣可以演好角色,一樣可以很認真地完成自己的角色,不是像大家說的那樣。
楊瀾:說說陳紅當制片人這事,我跟你說,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咱先別說男人和女人。你第一次當制片人的時候,是哪部戲啊?
陳紅:是2002年 《和你在一起》。
楊瀾:《和你在一起》,那部還算是一個比較小的制作。
陳紅:對,城市題材。
楊瀾:你剛開始做制片人的時候,有什麼不適應的嗎?比如說大家都聽你的嗎?
陳紅: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因為完全不懂,我覺得無知者無畏,真是什麼都不怕,可是做著做著就是真的越做越怕了。我覺得就經歷了這樣的一個過程,你看到了《無極》,面臨很多很多的困難和突發的自己無法掌控的整個局面,甚至有點崩盤的那種感覺。當到了最低谷的時候,我覺得再往上走就是否極泰來。再往上走的時候,你會發現越來越鎮定,越來越從容,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不會去非常地暴躁。剛才楊瀾說母親給女兒最大的力量是什麼,原來我母親經常說一句話,我不理解,可是現在用在我的工作當中,我覺得這句話真的是我母親給我最大的財富。因為跟她的職業也有關係,她是做組織部,組織工作的。她說不管是大喜大悲,或者是大危大難,你都要告訴自己,把這些東西排除在外,讓你自己平靜五分鐘以後,再去做決定。我原來沒有重視這句話,在《無極》之後,我會突然想起我母親說的這一切,這句話其實特別地有效。當你遇到問題的時候,你不會去用情緒來影響你的決定。那時候如果用情緒來影響你的決定,那個決定一定是錯誤的。所以應該是用一種平靜的心情,用一種放空的心情來面對,這樣你做出的決定,可能反而是最正確的。
李艾:你會跟你的下屬,就是你的助理發脾氣嗎?這事怎麼會搞成這樣,可能中間也有誰的過失什麼的。
陳紅:以前會。但是現在剛要發脾氣的時候就會告訴自己,發脾氣沒有用,如果發脾氣能夠解決的話,我想我是一定會發脾氣的。
李艾:但是起碼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我沒發威,你不能當我是Hello Kitty,下回你得好好辦事,你不能欺負我是女人。
楊瀾:真的,有沒有人因為你是女人欺負你?你要做一個制片人,就像你說的,從找馬,找演員,搭個景什麼,各色人等都要跟你來打交道,有沒有人因為你是女人,有點要試探你,欺負你的意思。
陳紅:我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租的那個民宅,就是最後一天的戲,已經拍了八天了,一共九天的戲。突然制片主任告訴我,底下的人知道我第一次做制片人,就說陳紅不行,他們要加錢,如果不加錢的話不許拍了。其實他們也想為難你一下,看一看你該怎麼解釋,但是沒想到我說,沒問題,加吧,要多少。
楊瀾:就這麼簡單,那你那邊要預算不夠了呢?
陳紅:是啊,所以當你這樣說的時候,他們再去談。談完了以後,我就會直接找到這個房主那兒拜訪,我說實在抱歉,雖然我底下的人告訴我說要加錢,我也同意了。但是我們實在是真的沒有錢,我只能自己掏錢買了一些禮物,打擾你們,送給你們,他們就特別地感動。之後他說我真的沒有說過要加錢的事情,已經都拍了八天了,咱們合作特別好。然後我們劇組的人就知道,我可以用笨辦法來解決一些不能解決的問題。
楊瀾:受益良多,而且這個時候,女人的優勢就來了,真的,而且她關鍵很真誠。
陳紅:就比較傻有時候。
楊瀾:稍微傻一點。
李艾:不是,你看,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拿著禮物,很真誠地對著你說,而且還是個有名的漂亮女人,說真的很抱歉,誰的心都軟了。
楊瀾:冰冰也自己做了工作室,成立了公司,你幹嗎非要攬這活幹呢?
范冰冰:就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吧,因為我的合約,從之前的公司到期了。然後我是一個喜歡有點新鮮感的人,不要老是一成不變,因為現在都覺得是年輕人,你可以變換著做一點事情,可能還是更有意思一點,很簡單的想法。
楊瀾:當時遇到什麼難處呢?因為去經營一個團隊,經營一個公司的時候遇到的壓力,跟你一個人做演員,自己把戲琢磨好了就行,那是不一樣的。
范冰冰:其實我管的東西沒有像大家想象的那麼多,因為有人在管理,對于我自己來說,我覺得只要對得起這幫兄弟姐妹吧。因為都是年輕人,都是80後,希望說這一個團隊像一家人一樣,遇到任何困難,沒關係,我們就一塊綁著往前走。有任何困難,我們一起出來面對跟解決,有一個承擔的責任吧,我覺得這就夠了。
李艾:但冰冰當老板有很多新聞,我覺得讓你們這些當老板、當制片人的很有壓力。
楊瀾:真的?什麼呢?
李艾:你覺得她獎勵員工都獎勵什麼?獎勵鑽戒。
楊瀾:鑽戒啊,是兩克拉的嗎?
李艾:那我不知道。
范冰冰:反正是獎勵鑽戒,還得去楊瀾姐的那個店里,瀾珠寶里去買。
李艾:好像還有獎勵豪車的是嗎?這做你兄弟姐妹可以啊,這個福利不錯。
楊瀾:來吧,趕緊跳槽吧,肯定要跳槽了。
李艾:不行,我也要說,楊瀾對我也很好,她也送給我一個鑽戒。
趙守鎮:她已經簽了她,我還是自己。
李艾:我也有鑽戒。
楊瀾:所以人家叫你范爺是不是比較大方一點的。
范冰冰:也不是,就是我的個性比較像男孩子,大家看起來好像覺得女性化特徵很明顯。
楊瀾:心里其實是個男的,嚇死我了。
范冰冰:其實我性格當中很多男孩子的特質。真的,我能感覺到。
楊瀾:很多男孩子特別特別喜歡你,因為他們沒有看到,你內心有一個男孩子。但是他們都不覺得,他們覺得你就是那種特別美艷的,但是你知道,男人對漂亮的女人也有一種成見,他們就覺得應該比較容易搞定。
李艾:但是不好養活,是吧?這不矛盾。
楊瀾:但是我覺得他們可能看不到內心的那個東西。
陳紅:其實王學圻跟她合作過《麥田》,之後我們說,拍完戲我們一起吃個飯,結果他第一句話說范冰冰這女人夠狠的,我說怎麼夠狠。他說你知道嗎,我們拍有一場戲,就是范冰冰坐在車上,那個路簡直是顛到不能再顛了,拍了一天,大概顛了幾百回,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她一句苦都沒叫。他說這女人太狠了,對自己這麼狠,完全不是一個女人能做到的。
范冰冰:只要臉上沒有青的就行。
陳紅: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學圻就是從那個時候對她的印象特別好。
楊瀾:所以你們看看,如今的女人們還了得嗎?我的天啊。
李艾:不是,按理說像冰冰這麼美艷的樣子撒個嬌,這個車估計就不會那麼顛了吧,開車的司機也就好好開了。
范冰冰:拍戲沒有人管你,因為拍戲就像紅姐說的,已經沒有什麼性別了,其實在劇組里面跟在家里面的穿戴是一樣的,拍戲的那些苦,我覺得沒必要在這兒再一一說,因為每一個演員的背後太多這樣的故事。
楊瀾:拍《趙氏孤兒》這部戲的時候,我覺得凱歌他很放松,然後能夠把自己那些好的東西,都能夠非常自然地表現出來,不是那種好像一定要證明什麼。陳紅你覺得作為一個制片人,從《和你在一起》、《無極》,到《梅蘭芳》,到這一部《趙氏孤兒》,你覺得自己到現在進入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陳紅:你是說我自己嗎?
楊瀾:你自己作為一個制片人。
陳紅:我覺得就是越來越現實,面對每一個問題就是非常現實。
楊瀾:比如拍這部影片,你遇到過一些什麼樣的情況發生?
陳紅:情況就是,我們為了還原春秋戰國時期的那個大的整個狀態,當時我們跟浙江象山政府合作,他們也是提供地、提供資金,來為我們造這個城,其實他們用八個月的時間,造這麼大一座城,已經是不可思議了。而且南方那個雨季特別恐怖,工人就是24小時連軸轉,白天300人,晚上300人。可是我們劇組,又已經開始籌備了,你不可能停下來,如果再加大籌備期的話,資金肯定在還沒有開機之前就面臨超資,所以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我覺得怎麼能夠讓導演分心,就說我們一邊拍,一邊去做這些景,而且就在局部上各方面,能夠退讓一些,謙讓一些。我覺得現在就像你說的,凱歌真的是他是比較放得下,不是那種特別較勁的,所以他真的能夠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樣的事情,所以遇到困難,就是一個周期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