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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來想退出閨蜜團已經很久了,卻總也舍不得,因為跟她們待得越久,他在每次相親會上的表現就越自如。太了解女人,是吳大來的優勢,亦是軟肋,並讓他堅定了“女人有趣,但又很無聊”這一觀念。現年三十歲的吳大來,其實才是閨蜜團中如假包換的文藝青年,看弗吉尼亞?伍爾芙的小說要比薛蕾早五年,大學時代就找人從臺灣代購黃碧雲的小說,對村上春樹作品里每一段經典描寫都倒背如流,甚至能演唱《吉屋出租》里的所有曲目,讓薛蕾一度對他的性取向產生懷疑。而且吳大來在三十歲之前就已去過很多地方,英國倫敦、美國紐約、法國巴黎、日本東京,甚至迪拜這樣富得流油的鬼地方,這就是做外貿公司部門經理的好處。
所以見多識廣的吳大來才是嚴格意義上的“白骨精”,他甚至是閨蜜團里唯一一個保持健身習慣的家夥,可惜幾個女人從沒欣賞過他的裸體,否則可能會引發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吳大來也知道自己在閨蜜團里是派什麼用場的,比如她們中間有哪個失了戀,或者各自帶男友出來蹓蹓的時候,有人不幸正處于“空窗期”,那麼吳大來就是她們用以作秀的工具,可以被挽著胳膊現來現去,假裝她們愛情圓滿、一切OK,一般情況下薛蕾用到他的次數比較多。他那條經過千錘百煉的臂膀就是為了給她們療傷和自欺欺人用的,是無關性愛的“自慰器”,而對女人的劣根性越了解,這個男人就越是對女人失去欲望。
這就是吳大來的悲哀。
像吳大來這樣的紳士,其實也在很多單身女性夢寐以求的標準之內,他家世好,工作好,身高有一米八五,五官端正,走在人群里絕對不會坍臺,同時還精于烹飪術乃至縫紉術!除卻和閨蜜在一起的時候才釋放些賤格本性之外,他可說是百分百優秀。也許正因為太完美了,反而讓自己顯得不真實,所以吳大來在閨蜜面前表現得過于風騷,除了想盡情放松身心之外,也是間接向女人們宣布:“不要愛上我。”
但四個女人心里多多少少對吳大來都會存有一絲“邪念”,潛意識里又非常清楚:他不屬于她們中任何一個。
吳大來的相親之路走得頗為艱難,因為這事兒講白了就是挑來挑去,女人想要個“經濟適用男”,而吳大來卻希望這個女人能既帶得出去又聊得來,非常高難度。自從顧菲菲跟他講述了自己的悲慘婚姻之後,他便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個全心全意對自己好的妻子,男人往往就是這樣的,嘴上說“找個能過日子的就行”,實際上還是標準的“視覺係”,看得順眼才是真理,“賢良淑德”之類的都是浮雲,要不然田咪咪在相親的男人跟前又抽煙又喝酒,怎麼那些男人一個都沒逃掉,反而要死要活想把她娶回家呢?所以吳大來的挑剔是閨蜜團里出了名的,比李敖的“高細白幼秀”還要具體三分,哪怕只是用餐期間打翻一杯水,都會被他無情地PASS掉,按他的解釋就是:“一帶出場就毛手毛腳,今後怎麼過日子?”
這種“偏執”,其實也成就了吳大來小男人式的精腔,屬于都市里一道古怪的風景線,靈魂是文藝青年,工作時像普通青年,在閨蜜團中又能變身二逼青年。你無法形容吳大來的變幻莫測,就像無法對他半夜十二點打電話給薛蕾,咨詢他送什麼樣的禮品給女上司才能既不張揚又可以成功升職而生氣。
當然,吳大來也有棋逢對手的時候,遇上比自己更挑的女人他就毫無辦法,這個時候,他會去一個名為“泡泡”的酒吧尋找慰藉,那是個俊男靚女滿場飛的世界,姿色在八分以下的女人根本不用進場,所以閨蜜團里沒哪個女人敢進去自取其辱,但男人只要有錢就能進,為那些美女買單是他們應盡的義務,真當與香港的蘭桂坊有得一拼。
那天吳大來大抵是在“泡泡”多喝了幾杯,神志不太清楚,褲袋里的手機還在不斷震動,攪得他心煩意亂,拿出來一看,果然是老媽打來的。有些家居型好男人,在被老婆管之前就一直受老媽的掌控,是誰說那叫“幸福”的?這個人應該被拖出去鞭屍三天。
“大來,在哪里?”
“在跟朋友喝茶。”吳大來躲進廁所里接了電話,不接不行,否則回去會死得很慘。
“十點之前能回家嗎?”
“這個……”吳大來正猶豫要不要編個理由搪塞,好死不死旁邊那個隔間里發出了“咿咿呀呀”的怪響,他只得捂住聽筒道,“我盡量,怎麼了?”
“給你介紹個對象唄。”老媽興致很高,“二十六歲,在旅遊公司上班,很清透的小姑娘,聽說還沒談過戀愛。”
“嗯,我盡量早回。”
吳大來一聽老媽的描述,即刻心就涼了半截,因為老一輩眼中所謂的“清透”,基本等同于“長相平庸還不化妝”,那個“沒談過戀愛”就更加證明這女的肯定長得不怎麼樣。所以吳大來還是去吧臺跟一個大眼妹調了個情,在即將談“去哪里”的問題時及時抽身,乖乖坐地鐵回家。
次日是禮拜天,吳大來就一個人坐在星巴克里等那個“很清透的小姑娘”,期間有好幾個女生進進出出,都是他喜歡的款,令他感到萬分可惜,因為他只分配到那個“清透”的。
遲到半個鐘頭之後,那姑娘終于出現,一秒鐘之內便把吳大來震住了。
因為那姑娘何止“清透”,簡直是美若天仙!
她蓬松可愛的長卷發披在面頰兩側,眼睛又大又亮,還戴了紫色美瞳,閃爍著夢幻光芒,下巴尖得能戳死人,身上那件低領粉色短紗裙很好地突顯了她傲人的“事業線”。
這哪里是姑娘?分明是芭比娃娃!
吳大來當即就有些暈眩,不知要如何應付這樣的美女,孰料對方倒顯得很大方,拒絕了吳大來的好意,堅持自己去櫃臺等買咖啡,邊等還邊笑道:“不喝咖啡我都不知道這一天要怎麼開始。”
“從做愛開始吧。”吳大來此刻滿腦子都是邪念。
在吳大來看來,今天的場面好比花五塊錢買張獎券,竟然中了五百萬。更令他稱奇的是,姑娘談吐優雅,也不會動不動垂頭玩她的手機。
中間,吳大來突然冷笑幾聲。
“你笑什麼呀?”姑娘柔聲問。
“我笑我媽。”
“你媽怎麼了?”
“她告訴我說,今天要相的是個普通女生,結果給我找了個仙女,她這不是擺明要我出醜嘛。”吳大來變著法兒誇人很有一手,但他不確定這樣的美女是否已經對這種讚美麻木了。
所幸姑娘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說起來,我也得怪我媽。”
“你媽怎麼啦?”吳大來心中默默涌起一陣欣喜,難不成她對我也一見鐘情了?他暗自幻想。
“我媽也告訴我說,今天要見的是個玉樹臨風、儀表不凡的大帥哥。結果只是來了個疑似GAY的娘炮男人,這不是存心要我出醜嘛!”
吳大來這才掂量出這位“還沒談過戀愛”的美女之真實分量,那副花容月貌瞬間被她的毒舌淬成了青面獠牙。
“哦?看來你對GAY很熟悉呀,有幾任前男友後來變GAY了呀?”吳大來被迫反擊,還得裝出輕松應付的模樣,其實空氣已經夠窒息了。
姑娘又露出一個傾國傾城的笑:“怎麼?這就急了呀?別生氣嘛。我不過是對穿粉紅色襯衫還配碎花絲巾的男人有些過敏。”
“太好了!我正好對戴紫色美瞳假裝老外的女人過敏。”
姑娘大抵是頭一回見識到毒舌功力與她旗鼓相當的對象,不由得愣了一下,遂恢復了之前的從容,笑道:“既然咱們都看不順眼對方,那就這樣吧。反正今天過來,也只是給老媽一個交代,相信你也是的吧?”
“我不是。”吳大來正色道,“在見到你之前,我也許是,但見到你之後,我就不是了。”
“為什麼?”
“因為我原本以為頂多今天就看到個減肥後的芙蓉姐姐,結果來的是全智賢。”
“嗯,可你應該知道,全智賢是從來不缺男人的。”
“不缺男人你還相親?你讓那些認真相親又嫁不出去的女人情何以堪?”不知為什麼,吳大來腦中浮現的是田咪咪和薛蕾的形象。
“不缺男人,不代表不缺可以結婚的男人,所以少不得逢場作戲。”姑娘眼里掠過一絲苦楚,這又讓吳大來想到了韓小月。
“戲做著做著,也許就變真的了,像你這樣的美女還消極,還讓不讓普通女青年有活路啦?”
“是普通女青年的話,興許早嫁了。”
這話倒是不假,吳大來又想到了一直拿“正常”當自信的顧菲菲。
“普通女青年也有普通的煩惱,大多數都在生完孩子,完成歷史任務之後就被老公無視了。”
“所以女人還是不結婚比較受歡迎吧?”姑娘將雙手托住粉腮,唇彩發出嬌嫩的艷光。
“要看是什麼樣的女人,有些女人單身到後來就成了怪獸。”吳大來此刻腦中浮現的是那個被馬英九擠下臺的蔡英文阿姨,她好像把男人比喻為豬,把生殖器比喻為香腸,于是理所當然地落選了。
“你什麼星座?”吳大來對星座佔卜這鬼玩意兒異常執著。
“你猜。”
這一句“你猜”讓吳大來有點兒索然無味,因為太多女人肚子里沒料,就愛讓男人猜她的姓名年紀和星座,她們幼稚地以為那是“保持神秘感”,甚至還有一些認為那是“吊男人胃口”。
“處女座?”吳大來順口胡謅了一個。
“嗯,真準!”
吳大來險些將咖啡由嘴里噴出。
“我叫吳大來,請問你芳名?”
姑娘又浮起一臉攝魂奪魄的淺笑,讓吳大來想起狐狸,或者是……范冰冰?
“免‘芳’,喬若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