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上海

時間:2012-07-12 07:24   來源:中國臺灣網
1913年秋,上海丹桂第一臺老板許少卿邀請王瑤卿之弟、著名須生演員王鳳卿南下上海演出,20歲的畹華作為“陪襯”亦在被邀之列。能被邀請前往上海演出,對畹華來說自是一件欣喜異常的美事。因為京劇早在1867年便進入上海,隨著上海日漸成為大都市,京津兩地的京劇演員更加頻繁南下,當時的上海實際上已成為南方京劇藝術中心。所以許多京劇演員都認為僅僅在北京走紅還算不上是真正的紅,只有去上海演出,且得到上海觀眾的認可,才稱得上是真的紅。
對于這次邀請,王明華似乎比畹華更加興奮。很小的時候,她就從父親和兄長那里聽說過五光十色的十里洋場,對黃浦江邊的萬國建築群更是神往已久,一直想親眼去那里走一走、看一看,領略一番大上海的時尚風情。所以從畹華接到邀請信的那一刻起,她便默默打點起行裝,準備陪他一起去上海演出。然而畹華對去上海演出卻有著復雜的心情,盡管在北京他已是各戲園爭搶的名角兒了,但在精明的許少卿看來,能否靠他賣座還是個未知數,所以這次主要邀請的是王鳳卿。因此,此次赴滬,挂“頭牌”的是王鳳卿,他只是“二牌”,連包銀都是王鳳卿三千,他一千八,其中四百塊還是王鳳卿竭力替他爭取來的,他心底不免有些擔憂。
“你就當去玩。”王明華遞給坐在床邊默然的畹華一杯熱茶,輕輕笑著說,“看在鳳卿大哥好心為咱們爭取包銀的份上,你也不該打退堂鼓。我聽說他跟許老板說要在他自己的包銀里勻給你四百塊,許老板這才同意給你加了四百塊包銀,這會兒不去,倒有些不像話了的。”
“我不是因為包銀的緣故,”他微微皺了眉頭,不無惆悵地說,“在京城唱了這麼多年,我對戲迷的欣賞口味還是有一點了解的,知道他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而現在我要面對的卻是陌生的上海觀眾,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喜好,貿然前往,觀眾不買賬怎麼辦?”
“你是擔心這個?”她望向他莞爾一笑,“別忘了,你可是北京城首屈一指的角兒,連譚老板都對你讚不絕口,還怕上海的觀眾挑剔了不成?再說,一千八百塊包銀可不是小數目,現如今家里老老小小這麼多張嘴都等你拿錢回來吃飯,這會兒說不去了,以後還上哪再尋摸這麼好的機會?還有,這次去上海,接、送、吃、住都由丹桂第一臺全包,很多演員挖空了心思想去都沒人引薦呢!”
“可這次去了要是不能給上海觀眾留下好印象,以後再想挽回恐怕就難了。”他仍然充滿憂慮。
“你對自己就這麼沒信心?從前大家夥兒都說你眼睛無神、表情呆板,朱師傅甚至說祖師爺沒賞你這碗飯吃,可結果怎樣?你越唱越好,很快就把幼芬和蕙芳表哥比了下去,甚至蓋過了譚老板和楊老板的風頭,難道去了上海,還被觀眾罵出來不成?”
“你當真對我這麼有信心?”他將信將疑地盯著她說,“在北京唱戲,那是駕輕就熟,可上海畢竟是南方碼頭,觀眾的習性品位都和北方不同。萬一唱砸了,我這些年辛苦攢下的好名聲可就毀于一旦了。”
“畹華……”
“我心里明鏡兒似的。許老板出手小氣是因為他對我沒有信心,他一開始就害怕上海觀眾接受不了我,所以……”
“所以什麼?所以你就不去上海唱了?”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京津兩地的京劇演員沒人不知道,要想真的走紅就必須去上海灘演出。你倒好,機會找上門來了,卻打起退堂鼓了!難不成你只想一輩子都只在北京城唱戲?”
“明華……”
“你要不去,我代你去唱好了!”情急之下,她輕輕一跺腳,嘟著嘴,撂下這麼一句話。
“你去唱?”這下,他被她生氣的可愛模樣逗笑了,“你打小就沒正兒八經地學過戲,怎麼唱?再說人家請的是我梅蘭芳梅老板,可不是你名不見經傳的王明華。”
“梅老板?”她輕輕哼了一聲,挑著眉頭脧他一眼說,“連去上海唱戲都不敢,你還算什麼梅老板?”
“誰說我不敢去了?”他緩緩起身,繞到她身邊,張開雙臂攬住她的雙肩,輕輕咬著她的耳朵說,“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真的?”
他重重地點點頭。
“你沒騙我?”
他望著她,憐愛地搖了搖頭。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她久久凝視著他那雙略帶憂鬱的眼睛,終于如釋重負地從牙縫里擠出了八個鏗鏘有力的字眼來。這是她對他的要求,也是她對自己的要求。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畹華這次上海演出以失敗告終,這不僅需要他的不懈努力,同時也需要她的支持與鼓勵。
終于,在一個秋風乍起的日子里,她跟隨著畹華和王鳳卿,平生第一次踏上了上海的土地。那一個黃昏里,她看到了血紅色的夕陽墜入了城市的海洋,浮起一枚明晃晃的月亮。天藍色的絨幕下,一串串汽車的鈴聲宛如星星清脆的笑聲散落在人頭攢動的街道上,于耳畔幻化成一段段悠長悠長的美夢。上海的一切,對初來乍到的她來說都是新奇而生動的,外灘的水在她眼里更是充滿了詩意。就在他挽著她的胳膊走在外灘的時候,她開始欣喜地發現,水是這座城市的肌膚,是這座城市的血脈,是這座城市的圖騰,更成就了這座城市獨特的旖旎風情。
“你一定會在大上海唱紅的!”望著滾滾流逝的江水,她不無激動地偎在他懷里說,“相信我,你會和明天升起的太陽一起紅遍上海灘的!”
“明華!”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臉上忽地飛起兩朵桃花般的紅暈,在她看來卻恰似這夜上海的眼睛,神秘而又絢美。她不知道,那時那刻,上海到處洋溢著的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活力,不僅令他著迷,更令他心潮澎湃,一種不成功便成仁的豪情不禁油然而生。盡管她不知道他當時都在想些什麼,但卻從他怡然的神色里捕捉到他的信心,是的,他沒有氣餒,更沒有恐懼,之前所有的擔心與憂慮都在車水馬龍的大上海面前消失殆盡,現在他擁有的只有必勝的信念和要把戲唱好的堅定決心。她一直都相信他,相信風華正茂的他能在上海灘闖出一片與以往不同的天空,相信他能夠贏得上海觀眾的喝彩與掌聲。
作為梅蘭芳的妻子,她深感驕傲,可驕傲之下仍是替他捏著一把汗。雖然她從來都不懷疑丈夫的能力,堅信丈夫能夠以精湛的技藝贏得上海各界觀眾的喜愛,但自踏上這片神奇的土地後,一股深深的隱憂緊緊攫住了她。上海的一切都是嶄新的、炫目的。然而通過頭幾天與上海人的接觸她便發現了上海人的世故與精明,覺得他們身上少了北京人的人情味。並深深體悟到,想要在這種地方出人頭地,著實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擔心自然還是緣于許少卿對畹華的不信任。在正式演出前幾天,上海金融界大亨楊蔭蓀看到《申報》的廣告,知道王鳳卿、梅蘭芳已經到了上海後,便急忙托王鳳卿的故交找到他,想請他們在他結婚當日去楊家唱一場堂會戲,並點名要唱《武家坡》。
王鳳卿一時有些為難,他擔心許少卿不同意,但經不住老友的一再鼓動,便答應了下來。果然,許少卿聞訊後反應激烈,他堅決不同意他們在正式演出前去楊家唱堂會。他的理由是萬一他們在堂會上唱砸了,弄壞了名聲,勢必影響到戲館的營業。王鳳卿好說歹說,許少卿就是不松口,而王鳳卿認為既已答應了楊家那是一定要去的,否則豈不失信于人?
一邊堅決要去,一邊堅決不放,雙方一時僵持不下,眼見就要鬧崩了,楊家得知情況又派人來找許少卿。說客表示:“假如他們在堂會上唱砸了,影響到戲館的生意,楊家願意想辦法補救。”許少卿氣呼呼地反問:“你們能有什麼辦法?”“我們可以請工商界、金融界的朋友聯合包場一個星期,保證你不會虧本。”見許少卿還在猶豫,說客又補充說:“這次堂會,我們就用丹桂第一臺的班底,這樣也可以保證演出不至于出問題,怎麼樣?”許少卿掂量再三後,這才勉強同意了。
問題總算得以解決,但這件事卻使畹華背上了一個沉重的包袱。他的心里頗不是滋味,更加斷定許少卿對他是沒有信心的。他知道,此時的王鳳卿在戲劇藝術上已經有了聲譽與地位,許少卿還不至于懷疑王鳳卿的能力。而自己在上海人眼里只是個新人,許少卿自然吃不準他的藝術功底。同時畹華心里還有另外的擔心,如果結局被許少卿不幸言中,他們唱砸了,那麼他從此將在上海銷聲匿跡,永無出頭機會。他的擔心和焦慮,她都一一看在眼里。但她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先亂了主張,更不能給他絲毫壓力,否則就真要應驗了他那句話——要在上海唱砸了。此時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故作鎮定,不讓他看出自己內心的慌亂,懷著滿腔柔情,慢慢地勸慰他開導他,要將他從開演前的緊張與顧慮中徹底解放出來。
“他們越不看好你,你就越要唱好戲讓他們對你刮目相看才行!”她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抬頭朝窗外望去,“瞧,上海多美,比北京漂亮多了是不是?在這種地方唱戲,心情自然也亮堂多了,又怎會唱不好呢?”
“明華……”
“我相信你,鳳卿大哥也相信你。咱大小也是個角兒,在北京城積攢下的名氣更不是虛的,怕它做什麼?”她故作輕松地回頭盯著額頭上沁著冷汗的他,伸過手替他輕輕拭去,“你十八歲就唱紅了北京城,現在二十歲,正好可以唱紅上海灘。這一來一回,還怕日後不身價百倍?別忘了,奶奶、大伯母、我,還有大永、五十,我們全家可都指靠著你過好日子呢!”
“明……華……”
“你對自己有信心的。”她重重點著頭,“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自信。從前譚老板在臺上即興改戲詞你都能從容應對,沒有底氣是做不到這些的。好了,從現在開始,你什麼也不要想,好好養著嗓子,明天只管拿出看家的本事把戲唱好便是。”
她的話,他字字句句都聽入了心里,可那個晚上,他仍然睡得很不踏實。她知道,這個時候已不宜再對他說更多勸慰的話,否則定會適得其反,增加他的心理壓力。于是想盡辦法給他講大永和五十的趣事,逗他開心,讓他暫時忘卻煩惱。她的好,他自然明白。第二天一早,當他在走廊上碰到剛起床的王鳳卿之際,第一句話便是:“今兒晚上是我們跟上海觀眾第一次相見,應該聚精會神地把這出戲唱好了。讓一班公正的聽眾們來評價,也可以讓藐視我們的戲館老板知道我們的玩意兒。”
話雖是說給王鳳卿聽的,實際上卻是在向她表明自己的決心,更是在給自己打氣。王鳳卿早已看透了畹華內心的緊張,當他的目光與王明華含著笑而又隱含著些許擔憂的目光碰在一起時,立即滿臉笑意,安慰他說:“沒錯兒,老弟,不用害怕,也不要矜持,一定可以成功的。”
堂會地點並沒有設在楊家,而是選在了張園。當他們一行人趕到張園時,受到了主人和來賓的熱情歡迎。在與許少卿交涉的過程中,楊家已經了解到王鳳卿、梅蘭芳為不失信于他們而與許少卿發生爭執的事,對他們深表謝意。並決定將他們的戲碼列在最後一出,而且還利用各種形式替他們做宣傳,這使得他們即將上演的戲備受矚目。令她深感欣慰的是,《武家坡》這出戲,畹華在北京演過多次,且與王鳳卿也合作不少次了,所以他並不怵。等臺簾一掀,他便變得沉著鎮定,早已忘了許少卿的擔心,也忘了昨晚因緊張而失眠的事了。她明白,他是為唱戲而生的,當他的第一個優美亮相贏來滿堂彩時,她便知道他今天已然穩操勝券,想到這兒,她情不自禁地流下兩行熱淚。那是幸福的淚水,亦是驕傲的淚水。更是如釋重負的淚水。在觀眾此起彼伏的掌聲和叫好聲中,她看出他已全身心地進入了情境。無論是唱那段西皮慢板,還是在做工身段方面,每一個手勢,每一個眼神,無不是精心設計、巧妙運用,那字正腔圓的唱腔更是把在場所有人的魂兒給勾了去。
當晚的演出很成功,當臺下的觀眾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臺上那位來自北京的“第一青衣兼花旦”梅蘭芳梅老板時,夾雜在觀眾席中的她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太好了,畹華終于在上海贏得了開門紅。雖然這只是一次小范圍的演出,觀眾也是極有限的一部分,但這次成功無疑更加堅定了畹華的信心,為他即將在戲館里的演出打下了基礎。
然而,畹華並沒有因為這次演出成功而掉以輕心。她知道,在緊張、擔心、焦慮、自尊心受傷等復雜的心理狀態下,畹華在上海的頭幾天演出,幾乎是在屏氣凝神下完成的,不出錯便是他那幾天的唯一追求。這一切,她都默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一如既往地替他打點著一切生活上的瑣事,直到11月4日,他正式在“丹桂第一臺”登臺演出。
那時演員到一個新地點演出,最初三天所演出的劇目被稱為“打炮戲”,“打炮戲”成功與否,將直接影響到這個演員日後在當地的演出成績。所以,一般演員都非常重視“打炮戲”,畹華自然也不例外。按《申報》事先預告,梅蘭芳頭三天的“打炮戲”分別是《彩樓配》、《玉堂春》和《武家坡》。第一天畹華的戲碼排在倒數第二,雖然已經有了在張園唱堂會的成功經驗,可這一回畢竟是在上海第一次面對如此眾多的觀眾,他心里還是有點緊張,兩只手心都沁出了冷汗。她知道,這一天對普通上海人來說絕對是一個平常的日子,而對畹華來說卻意義十分重大,要是稍微出點差池,後果將不堪設想,也難怪他緊張焦慮了。
“一會兒就上臺了,咱們只要盡心盡力唱好每一場戲便好。”她緊緊握了握他略顯冰涼的手指,安慰他說,“想想你跟譚老板在臺上對戲的情景,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盯著她微微一笑,無言的向她表明自己必勝的信心。就這樣,他在她擔憂的目光中走向了前臺。那一晚,她幾乎沒敢正兒八經地聽他唱戲,心里像同時敲響了幾十面皮鼓,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然,當晚演出的轟動再次向她證明了他精湛的技藝和不容小覷的實力,接下來的兩天“打炮戲”更是演得紅紅火火,上座率極高。觀眾普遍稱讚這次新來的角兒,不僅能唱能做,且有扮相、有嗓子,簡直沒得挑剔了,就連先前心里沒底的許少卿也開始對他另眼相看。
“我們丹桂第一臺,是上海公共租界戲院的頭牌,梅老板在丹桂唱紅了,這對你以後的發展也是極好的。”許少卿興奮之余,不忘誇讚他幾句。
“許老板不怕畹華唱砸了丹桂第一臺的牌子?”她想起之前許少卿的諸般刁難,不禁挑了挑眉頭,不無奚落地盯了許少卿一眼,“不過話說回來,畹華在上海灘唱紅了,許老板自是功不可沒。”
“哪里哪里?還是梅老板自己唱得好,扮相又好,哪有不紅的道理?”許少卿連忙賠著笑臉說,“丹桂第一臺往後還得指望著梅老板提攜呢。”
她嘿嘿一笑,剛要說些什麼,畹華卻在背後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襟,這才閉上嘴巴。等許少卿走後,她極不情願地嗔怪畹華說:“都說上海人勢利,從前倒真沒有見識過是怎麼個勢利法,這回算是領教了。”
“你管他做什麼?”畹華盯著她憨厚地笑道,“你不是說,咱們只要唱好自己的戲便好了,何必操這份閒心?”
“你不氣,我替你氣嘛!”
“咱也不跟他爭這口氣,咱爭的是觀眾愛看咱們戲的氣。你瞧,這幾天來丹桂第一臺看戲的人一天比一天多,這說明什麼?說明咱們的戲好唄!要不是許老板給咱這次機會,咱又怎麼能在大上海見識這麼大的世面?”
“你呀!”她伸出一根手指頭,踮起腳,輕輕點了點他的腦門,“眼里只有你的戲,受了委屈吃了虧也不知道言語一聲!”
她知道,畹華就是這樣的人。無論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會回家在她面前提起半個字來,這也是她對他死心塌地的緣由。能嫁給這樣心地善良、胸懷坦蕩的男子,是她王明華此生最大的幸福。
從丹桂第一臺出來,擁著他暖暖的身子坐在黃包車上笑著眺望著上海的街景,任皎潔的月光,灑滿一地清輝,滿滿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倣佛這世界只剩下他和她。她想,上天是眷顧她的,不然,怎會讓溫潤如玉的他出現在她的生命里,讓一無是處的她闖入他的世界成為他的嬌妻?
上海的夜,熱鬧而不嘈雜。她喜歡外灘,更喜歡與他坐著黃包車,沿著外灘的各種建築一幢一幢的看過去。從前在北京的時候,她亦曾在照片上看到過外灘的各種建築,可總覺得沒有現在看到的高大氣派。那些灰色的外牆給了她一種格外的莊嚴感,而那些粗壯的柱子,更讓她心中涌起敬意。
這種敬意由外灘的建築延伸到畹華身上,每每這個時候,她都會由衷的欽佩起畹華,若不是他擁有精湛的京劇表演功底,她又怎能有機會目睹大上海的繁榮?雖然他們不再是過去那對懵懂羞澀的少男少女,也無法讓彼此回到從前再去體驗一回初戀的美好。但偎在他身旁,看著他臉上洋溢的那抹真心的微笑,二十二歲的她依然能感受到曾經與他共同擁有過的那份淡然和快樂。
編輯:劉瑩

相關新聞

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