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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伊人,在茶一邊

時間:2013-06-19 10:27   來源:中國臺灣網

  《詩經》告訴我們,伊人總在水邊。蘇軾又說,從來佳茗似佳人。

  《檀幾叢書》有雲:“即以茶論,其合乎美人之道者三焉:

  一欲其顏色之雅淡也;一欲其風味之香濃也;一欲其韻致之輕清也。”

  原來,佳人在水邊,亦在唇邊    第一個把泡茶與泡妞聯係起來的,是明人馮開之。因為他事茶,取水、劈薪、烹燒、用茶……每每都親力親為,別人不解為何如此操勞,他回答說,茶如美人,如古法書畫,豈宜落他人手?

  此妙論深得人心,不僅張大復記了,許次紓也記了他們以茶媲美佳人的發現:

  一壺之茶,只堪再巡。初巡鮮美,再則甘醇,三巡意欲盡矣。

  余嘗與馮開之戲論茶候,以初巡為信念停停裊裊十三余,再巡為碧玉破瓜年,三巡以來,綠葉成陰矣。開之大以為然。所以茶注欲小,小則再巡已終,寧使余芬剩馥,尚留葉中,猶堪飯後供啜漱之用,未遂棄之可也。若巨器屢巡,滿中瀉飲,待停少溫,或求濃苦,何異農匠作勞。但需涓滴,何論品嘗,何知風味乎。

  茶近佳人,是愛情的催化劑。因為一杯茶水,倣佛愛與佳人唾手可得。

  甚至,在不可揣測方面,茶性與女人也有著驚人的一致。又有幾個人敢說,自己知曉茶、知曉女人的一切呢?她們都像雲一樣飄逸,像霧一樣曼妙,又像星空一樣,看似觸手可及,可一旦你伸出手,又發現這不過是癡人一夢而已。

  開茶館的朋友經常訴苦說,茶藝師流動很大,大部分原因是    茶客把女孩子卷跑了。女人一近茶,幾乎都會呈現出其他場景不可見的妙曼氣質,讓人愛意頓生。

  《普洱》雜志有“佳人佳茗”欄目,每期刊發一位茶藝師的寫真。後來我們統計,但凡上了這個欄目的女子都身價倍增,獲得了美好的前景。

  王世貞有《題美人捧茶》,寫得太充滿文人的惡趣味了,但阻擋不了覬覦之心。

  中泠乍汲,谷雨初收,寶鼎松聲細。

  柳腰嬌倚,熏籠畔,鬥把碧旗碾試。

  蘭芽玉蕊,勾出清風一縷。

  顰翠娥斜捧金甌,暗送春山意。

  微裊露環雲髻,瑞龍涎猶自沾戀手指。

  流鶯新翠低低道:卯酒可醉還起?

  雙鬟小婢,越顯得那人清麗。

  臨飲時須索先嘗,添取櫻桃味。

  趙明誠有與李清照喝茶猜書的典故,沈三白也有蕓娘荷花薰茶。

  沈三白記錄蕓娘別出心裁的育茶方式,夏日荷花初開時,蕓娘用小紗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次日清晨取出,烹天泉水泡之,    “香韻尤絕”。許多人讀出文人雅士風范,其實這不過是一位妻子的用心。倘若有心,何人不可呢?這與乾隆命人收集荷葉露水泡茶有著天壤之別。

  冒辟疆遇到董小宛,在酒量上就輸掉了,但董小宛為他棄酒烹茶。

  姬能飲,自入吾門,見余量不勝蕉葉,遂罷飲,每晚侍荊人數杯而已,而嗜茶與余同性,又同嗜岕片。每歲,半塘顧子兼擇最精者緘寄,具有片甲蟬翼之異。文火細煙,小鼎長泉,必手自炊滌。余每誦左思《嬌女詩》“吹噓對鼎礪”之句,姬為解頤。

  至沸乳看蟹目魚鱗,傳瓷選月魂雲魄,尤為精絕。每花前月下,靜試對嘗,碧沉香泛,真如木蘭沾露,瑤草臨波,備極盧陸之致。

  東坡雲:“分無玉碗捧峨眉。”余一生清福,九年佔盡,九年折盡矣。

  董小宛儼然是蕓娘與李清照的結合體,而這個叫冒辟疆的人,令每一位讀完這段文字的男人都咬牙切齒。這飲茶的清福,這似水柔情,佳人與良辰,江湖上再無此傳說。

  我的朋友周公度寫過《奴家茶飲》,深得男人喝茶精髓:

  喝茶最好是三個人,兩個人就最好不要說話,喝到茶湯寡淡,    就微笑走人。三個人相聚,便像看待月西廂下,必須另有這麼一人“叮”“咚”“噯”“吶”,打下邊鼓,不然故事不好進展,或進展太速。一個人喝茶,則宜選夜深,白日容易孤單,夜晚容易自大。若四、五、六人,不妨喝酒走馬,七、八、九人,則只好尋釁打架。

  秋花秋月美人,相稱的是美人的婉約曼妙。綠風蟬鳴釅茶,我愛的是這無邊寂寥。以這寂寥之心愛美人,勝若苦茶過長夏。

  是以隱士愛秋,取其清淡,與寥闊,君子愛夏,取其漫長,與無賴。

  我的理想呢,恰是一個世家的無賴,佳茗雲瓶列,詩書枕上讀,第一道茶粗澀,那就省去,“呔,襲人過來,換個杯盞,且與我那慪氣的姨太端去!”

  然而喝茶,終是要三道逐次來過才有味道。第一道茶有如臨美人而只親了下手背,耐心之人隱約可知茶香,究不爽意,草率之人,索然之際,可能就此罷休。第二道茶則倣佛初近香澤,愁心瞬間散去,恍然陶醉,難以名狀。第三道茶最是容易忘我,把杯之下,幾如露濕臺階之夜,美人羅襪布裙,隰蘇而至,于耳畔悄語:“公子,奴家來矣。”

  常有方家以茶喻女人,我們也姑且比一比,希望不要敗壞讀者的雅興。

  綠茶清新脫俗,芽未成葉,宛如少女,清澈可鑒,我見尤憐。

  會讓人一見傾心,一見鐘情,甚至一見誤終生,是吾國審美之標準,飲之如讀明清小品。

  紅茶為“海龜”的時尚佳人。卿本國有特產,奈何喝下太多洋墨水,渾身散發著一股工業文明熏陶出的英倫范,令吾國之人難以招架。君不見近年來中國茶山一片紅,品紅茶如讀翻譯體,漢字還是那些漢字,味卻不是那個味。

  青茶唯有知性美人可配之。她太成熟、太風韻,太唯美也就太圓滿,青茶的欣賞者一個個都成了茶學泰鬥。一杯青茶相伴,好比一首唐律在手,句數、字數、押韻、平仄都被限定,即便心有佳句,也怕誤燙了唇。

  白茶與黃茶,如空谷幽蘭,不以他人不識而哀,也不以他人賞而喜。得之我幸,不得我憾。白、黃之茶,宛    如一副對聯,不必尋之于名山大川,走街串巷舉目處,就可以發現絕妙好辭。

  黑茶,粗枝大葉,談不上精致,也裝飾不了廳堂。她活在高原,汲取陽光,吸納各家之長。像每一個家庭主婦,她說得出媲美哲學家的句子,也講得了東家長西家短的絮語。一碗黑茶,可以穿越回《詩經》和《古詩十九首》的年代,無名的作者,激越而真摯的情感,像我們每一個人。

  那麼,普洱茶般的女子,會是怎樣的女子?

  剛被採下的嫩葉,一離開母體便被女子體溫熨燙,之後的時光里,在孤獨中等待,留下歲月的滄桑和印記,滿是寂寞的心思。

  終于有一天,有人對她說:“我更愛你的滄桑容顏。”接著,小心翼翼地用沸騰的泉水衝洗那歲月的痕跡,頃刻間,香濃醇甜,溫和柔美,纏綿地順心而上,所有的等待,倣佛只是為了這一刻的美麗。若有若無之間,人已癡了三分。反復衝泡,喉韻悠長,可以衝淡一切煩惱,可以調劑一切寂寞,可以解開千千心結,又是那樣滿懷心思,叫人無比憐惜……茶與女人,都有著婀娜的身體,那種韻味,那種嫵媚,是何等地息息相通。那份嬌嫩和光澤,溫暖外界的方式,洋溢著的芬    芳都是那麼一脈相承。當趕馬的男人終于有機會有時間靜靜地品茶時,他味蕾上期待的是不是夢中的情人?普洱茶一般的女子,就是高原女子,在波濤洶涌的俗世洪流里,見證著充滿激情的歲月。

  上好的普洱茶,令齒頰含香。那個女子的形象在茶香里曼妙輕舞。是的,是那如普洱茶般的女子:堅韌,在寂寞的時光里慢慢沉淀,然後釋放。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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