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日根走到馬爬犁邊上,輕輕地把爬犁上那些樺皮盒抱進仙人柱,里面都是神偶,他又把一些裝神偶的樺皮盒拿出來,挂在仙人柱後面的樹上。他回到仙人柱,很鄭重地把另外的神像拿出來,把阿嬌儒博如坎 、昭路博如坎挂在仙人柱里北面的瑪路席 上邊,點燃爬山松香,供了些酒肉,磕頭告訴祖先神和飼馬神他在這里安家了,讓神保佑人和馬平安。
莫日根一個人又開始用木桿隔出瑪路席和奧路席 。他沒搭床鋪,只是把仙人柱里的雪清理出去,用細木桿鋪在地上,又鋪上一層幹草,在上面鋪上獸皮,他還是喜歡睡在地上,這樣他覺得踏實。他把馬鞍子靠在一邊,把火繩槍挂在柱子上,又把吊鍋懸在仙人柱的中央,他和綽布綽克住這個仙人柱。他住東邊的奧路席上,綽布綽克住西邊的奧路席上。
弄完這些,他走出仙人柱,衝女人們說:“你們別去仙人柱後面,後面都是神待的地方,女人是不能去的,得罪了神可不行!”
女人們看看仙人柱後面樹上挂著的神盒,喏喏地應著。其實他不說大夥也都知道,女人是不能到仙人柱後面去的。
大夥各自忙著手里的活,到天黑的時候,還有三個仙人柱沒圍滿摷皮圍子。他們就把仙人柱柱子下邊圍了圍,先住進去了。
莫日根找來些短木頭,獵人是不能燒長木頭的,要是燒了長木頭,進山就逮不著東西了,他把那些短木頭堆在仙人柱中央,用包毫庫特點燃了火塘,又把吊鍋吊在火上,祭拜完火神就在吊鍋里煮摷肉幹和曬幹的柳蒿芽。吊鍋下邊燒起的火不是隨便點的,這火一旦點燃就不能再滅了。
大人們都來到莫日根的仙人柱里,他們很規矩地站在那兒,他們做任何事情都聽塔坦達的,這是規矩,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莫日根讓他們坐下,然後說:“這回咱們幾家的人都來這個烏力楞了……我大女兒烏拉仁銀嘎 嫁的那個烏力楞備不住沒鬧天花,要不他們肯定也出來了……她是薩滿,不用管她,她能祛邪消災……咱們都吃點肉喝點酒吧,幹了一天的活挺累的!”
于是大夥用一只樺皮碗輪流著喝酒……喝到半夜,人們各自回仙人柱睡覺去了。
這個夜似乎很短,天很快就亮了,莫日根起來了,他從記事繩上拔出一根小木棍棍,這是他每天早起做的笫一件事。他一個人走出仙人柱,想四處走走看看,他爬上更高的一個山坡,向山坡下的烏力楞看著。
烏力楞雖建在一座矮山的山坡上,卻好像是在兩座山豁口處,他看著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卻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沒有薩滿看風水,也只好這樣了,等他轉了一圈回來之後,人們都醒來了。
各仙人柱幾乎是同時都煮了西露哈蘇木順 ,吃這些粥省糧食,大夥吃完飯後,都開始忙活起來。
莫日根帶著綽倫布庫、阿什庫和白依爾托恩托元進林子里去搭奧侖 。
烏熱松領著他的大兒子安巴和小兒子代蘇榮把沒搭好的仙人柱繼續搭好。
莫日根帶著他們往北邊林子里走,他在心里數了幾百步的數,因為,奧侖搭在哪兒也是有說道的,他指著一個地方說:“奧侖搭這兒吧,搭大點的,各家的東西都能擱上。”
莫日根告訴他們,為啥奧侖和北鬥星的名一樣呢,因為奧侖的四腳和北鬥星形狀很像。
他們選定了四棵粗壯對角長著的松樹,在三米高的地方把樹截斷,上邊的樹杈留下來。然後在樹杈上搭上橫木,成為四角平面,又截了些木桿子橫鋪上一層,用木桿壘成小木刻楞房子形,在一面留出一個門,頂上面蓋上樺樹皮,奧侖就搭好了。
白依爾托恩托元又砍了兩根木頭,在木頭上砍了些凹口,用細樺樹條子把兩根木頭捆在一起,往奧侖上一搭就成了梯子。他把梯子做好後,自己爬上去覺得好用,就把梯子放下來又砍了個斜茬。這樣搭上去會牢固一些。
莫日根對阿什庫說:“你回去叫女人們把幹菜、肉幹、皮子,還有不用的啥東西都背來放奧侖里吧!”
阿什庫飛快地跑回烏力楞去了,不一會兒領著女人們把東西都背來放進奧侖里,莫日根把奧侖的小門堵嚴實,順著梯子下來,又把搭著的梯子放到地上,嘴里說:“以後拿完東西別忘了把梯子放地上,別讓野獸爬上去偷吃東西。”
把奧侖搭在離仙人柱很遠的地方,帽活依爾寶玉又想不通了,他提議說:“奧侖應該搭在仙人柱邊上,平時還能守望守望,不然里面的家什食物被人盜了去怎麼辦?”
他說這話沒人理他。按照鄂倫春人的規矩多少輩就是這樣,也沒人偷東西,獵人們一旦路過,想找點吃的和用什麼東西不用打招呼,吃完用完下次還會還上的。
莫日根回到烏力楞的時候,所有的仙人柱都弄好了。大人孩子們都高興地收拾著自家的仙人柱。
莫日根到各仙人柱走了一遍,幫他們把各種神偶都挂好。他說:“別光高興了,我看奧侖里吃的幹菜和肉幹沒多少了,東西得省著點吃,還得整點東西來,男人到林子里轉轉看能逮點啥東西,女人在山陽坡挖點山蔥、婆婆丁 啥的!”
綽布綽克心血來潮,很興奮地對他阿麥說:“阿麥,我上河里抓魚吧,我抓魚厲害!”
莫日根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心想,你說話才厲害,幹啥也不厲害……
綽布綽克看出了他阿麥的心思,有些不服氣地去河邊了。他來到河邊,見河岸邊的冰還沒化凈,河中間從上遊衝下來的一大塊一大塊的冰排在河面上慢悠悠地漂著,像一面面光亮亮的鏡子,那鏡面一樣的冰排堵滿了河面,他看了一會兒,搖搖頭回來了。他其實不知道,北方冷水河里的魚是按一定季節上魚的,俗稱七上八下,也就是說,七月份魚才從下遊往上遊頂,八月份魚又往下遊去了。中途時間有魚也很少的。
綽布綽克從河邊回來,愣頭愣腦的一腳邁進了仙人柱,進來之後他才看見他阿麥和烏熱松正在商量事,他就慌忙退了出來。老人商量事情,年輕人是不能隨便聽的。
他退出仙人柱沒什麼事幹,就把帽活依爾寶玉的兒子帽活依爾富貴、白依爾托恩托元的兒子白依爾伊嘎布、安巴的兒子跑倫 ,還有阿什庫的兒子托恩托元都領到一起,讓這幾個幾歲的小孩子每人扛一個小棍子和小弓箭排隊走步,然後又讓他們端著木棍、弓箭假裝打槍射箭。
烏熱松的老婆邊看邊笑著說:“你真行啊!手下好幾個披甲呢……”
綽布綽克很神氣地說:“以後我要是當了佐領,披甲比這還多呢……小東西們都聽著,開始打槍射箭!”
旁邊的人都看著他們笑。這其實是一種傳統,小孩子從小就練習騎馬打槍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