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嶺中,一個瘦小的黑影正在箭步如飛地向前走著。他越走越快,也越來越感到害怕。他不敢回頭,他的直覺告訴自己,有什麼人正在跟蹤他,或者他已經被野狼野豬什麼的給盯上了。他開始為自己的賭氣感到後悔,畢竟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孤零零一人在淩晨一點鐘走山路,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既然你們說永遠有多遠,你小子就給我滾多遠!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要滾得比永遠還遠,叫你們擔心死!”性格倔強的王猛猛心里這麼想,也就這樣做了,可是他卻未曾考慮這樣做的後果。
尋找他的人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小男孩會在深更半夜獨自一人跑到營地十里之外的野墳嶺而一直躲在他身後不遠處的神秘男子也為這個小家夥的膽量捏了一把汗。
神秘男子心中暗想:王猛猛啊王猛猛,你還真夠勇猛的,要不是為了跟蹤你,我才不願意跑到這個鬼地方呢!
離野墳嶺越來越近了,王猛猛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地急速跳動。他害怕到了極點,他縮著腦袋,雙手捂住耳朵,生怕聽見什麼恐怖的聲音;他緊閉左眼,瞇縫著右眼,想盡快繞開這個不該誤入的破地方。但是這個地方又是那麼的大,一時半會兒還走不出去,這讓他腦袋發麻,身體發怵,稍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就感到毛骨悚然,冷汗直流、更何況,幾天前隨爺爺探險路過此地時,爺爺給他講述過有關野墳嶺的可怕傳說,在這個節骨眼上,那些可怕的鬼故事居然從腦海深處迸發出來,真是要命啊!他努力抑制住自己別去想它,可那些鬼玩意兒就是揮之不去。一股陰風襲來,他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開始爆滿。
後悔已經沒用,他要給自己鼓勁,盡量往好的方面想:“人嚇人嚇死人,我這是自己嚇自己……我太沒用,就這點膽量還爭著吵著要跟爺爺出來探險,簡直是自不量力,丟死人了……”
這樣的想法使王猛猛狂亂不安的內心稍微平靜了些,他判斷跟蹤他的一定是人,而不是什麼野狼野豬。他努力使自己在前進中保持鎮靜,畢竟探險世家的本色不應該是這樣。面對敵人,不能丟老王家的臉。
當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對付神秘跟蹤者時,對黑夜的恐懼也就變得微乎其微。他邊走邊想,放慢腳步,一向對自己的直覺沾沾自喜的他,這時判斷跟蹤者應該離他不遠——王猛猛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只見他偷偷地四下看看,隨即走到一個殘破不堪的墳堆跟前,黑燈瞎火中閉著眼睛——事實上他因為害怕也不敢正眼瞧看這個墳堆。他畢恭畢敬地作了一個揖,然後平靜地說道:“太爺爺,我回來了,開門啊!”
此情此景,無論是誰在這種情況下看到一個小孩子說出這番話,真不知道心里會浮想出什麼樣的情景,即便是作為壞人的神秘跟蹤者也會兩腿發軟,甚至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王猛猛的小計謀確實奏效了,暗喜之余他也看清了跟蹤者魂飛魄散撒腿而跑的黑色身影,盡管他不知道是誰在跟蹤他,但他心里已經猜出個大概——八成是為了那件東西而來。
顧不上多想,他也要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他決定返回營地,向爺爺和叔叔阿姨們認錯、道歉。可是,就在他轉身邁出第一腳的剎那間,一個沙啞而低沉的男人聲音從墳堆中飄了出來:
“小孫子,門開著呢,自己進來吧!”
本來膽子就不大的王猛猛聽到這話,驚慌不已,撒腿就逃。這時的他早就把自己的順口溜“膽子是嚇出來的,腦子是練出來的,王猛猛是從猛人堆里跑出來的”拋到了九霄雲外……
事情並未到此結束——
兩個身材矮小的黑影鬼鬼祟祟地從墳堆下爬出來,黑暗中一大一小兩個腦袋竊竊私語道:“是不是我們被探險王的人跟蹤上了?”
另一個人膽戰心驚地說道:“那老家夥肯定發現了我們的行蹤,不然的話他不會在我們剛動手時就讓孫子來警告我們!”
“怎麼會這麼巧呢?”小腦袋用手電筒照著自己的鬼臉,“他們的營地離這兒還遠著呢,我們只是來勘察一下,還沒開始盜墓呢!”
“把燈關了,”大腦袋說著便要起身再次入墳,“那老家夥詭得很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還是速戰速決!”
突然,就在這個墳堆的後面傳來一串不緊不慢的“叮當——叮當”聲。這聲音沉悶而有力,但更可怕的卻是一個老者氣憤的聲音:“真是一幫不孝子孫,把我墓碑上的名字都給搞錯了,還得讓我自己改!”
兩個盜墓賊聽到這話,頓時嚇得頭皮發麻、魂不附體,亂中摸黑,頭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老者看到素有賊中之賊、外號“狼大耳、狽小眼”的兩個盜墓賊跑掉之後,隨手扔下鑿釘,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熊樣兒,這點本事還敢嚇唬探險王的孫子!”
此時,風吹雲散,月亮悄悄地露出小半邊兒臉,野墳嶺越發顯得陰森恐怖,探險王急忙沿著小孫子王猛猛奔跑的方向追去。
而在他剛剛丟棄鑿釘的野草堆里,悄然躥出一個黑衣人,那人一手捂著鮮血直流的鼻子,一手拿著一尺來長的鑿釘,忍著劇痛,憤憤地說道:“不會吧!”
二十分鐘後,氣喘吁吁的王猛猛開始放慢速度,他站在一處小山坡上,張著小嘴伸著長舌頭喘著大氣,一手捂著正在“砰砰”亂跳的心口,一手抓著還在冒著熱氣的頭發,暗自慶幸——這地方怎麼這麼熟悉呢?
王猛猛終于辨認出來了,原來是他深更半夜賭氣而跑後,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繞著營地外圍跑了一圈。現在看來,他可以勝利而歸嘍,從今天起看誰還敢說他不配做“探險王”的孫子。
不遠處,隱藏在王猛猛身後的“探險王”卻不由得沉思道:“是歪打正著呢,還是已經學會了走夜路?不行,我還得找機會再磨練磨練他!”
天將放亮,但這時也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更何況經過一夜的折騰,筋疲力盡的王猛猛也不敢休息,他要發揚爺爺一鼓作氣的精神,決定立即回營,給所有人來一個驚喜:“從此以後你們就得對我刮目相看……”
急于證明自己“強”的王猛猛三步並做一步,拿出吃奶的勁頭,向著隱約可見的營地飛奔而去。這速度,讓跟在他後面的爺爺也望塵莫及,探險王心中暗想:老了,該做打算了!
激動不已的王猛猛眼看著就要跑到營地,可是就在距離營地不到二百米處,他一不留神腳下一滑,“撲通”一聲摔進一個雜草叢生的水洼里,幸好這是一個前天下雨時聚集的水洼,水不深,沒什麼危險。
王猛猛面朝泥水背朝天,他撐起雙臂,抬起頭,突然覺著喉嚨發癢,像是“狗啃屎”式的動作後真就啃了什麼東西似的,他用力咳嗽了兩下,一個黏糊糊的臟東西被他吐到水里,他感到肚子里有點惡心,想吐,但又吐不出來,便做了個深呼吸,也沒有在意這個小意外。
“摔倒了,也要爬起來再哭!”王猛猛用力爬起來,抖了抖身子,整理著衣服、發型,說道,“呵呵,人倒——勢不倒!要是被他們看見我這個樣子,那多沒面子啊!”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水洼地,又摸了摸懷中的那件東西,確信還在,便繼續向前跑去。
終于走近了營地,可是眼前的一切卻讓王猛猛感到不可思議。就在幾個小時之前,這里還是篝火燎人、歡聲笑語的營地,現在卻是死氣沉沉,幾股濃煙正散發著嗆人的氣味。營地內一片狼籍,他們的隨身物品被肆意散落,各種包廂行囊全都被洗劫一空;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尋不見一個親人的足跡,就連爺爺設計制造的具有保護功能的穿越號野營車也側翻在地。王猛猛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撿起一根掉落在地的壓嘴糖,攥在手心里,不由自主地打起寒戰;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他不知道這里究竟發生了什麼,是誰幹的,所有人又都去哪里?他多麼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可是,歷歷在目的現實慘狀,讓他不寒而栗,向後退卻。
突然,一只熱乎乎的大手從他背後堵住他的小嘴,另一只手則將他摟入懷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聲音,見到爺爺的王猛猛終于找到了依靠,他鑽入爺爺的懷里,淚水吧嗒吧嗒地流了出來。
“別害怕!”探險王用衣袖擦去王猛猛面頰上的淚水。
“爺爺,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沒人啊?”猛猛哽咽著從爺爺懷里爭脫出來。
“不是還有爺爺在嗎?”探險王一把將小孫子牢牢拉住,“我們得趕快離開這里!”
“那——那這些東西呢?還有——”猛猛回頭望著。
“不管這些,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探險王無奈地看看營地內外,唉聲嘆氣道,“走吧!”
“爺爺,我們要回家嗎?”王猛猛忍不住問道。
“不!”探險王拉著王猛猛的手走著。
“我們要找他們嗎?”王猛猛感覺他們兩個很孤獨。
“不!”
“你知道是誰幹的嗎?”王猛猛對發生的這一切一無所知。
“不知道!”爺爺用顫抖的聲音回答著。
“爺爺,你怎麼啦?”王猛猛突然跑到爺爺面前,他望著爺爺的臉,急切地問道,“爺爺,你——你怎麼流淚了?”
探險王搖搖頭,蹲下來說道:“現在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你都要聽清楚,牢牢地記在心里!”
“爺爺,你說吧,我一定能記住!”王猛猛說這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那件東西還在你身上嗎?”探險王彎下身將嘴唇湊在王猛猛的耳朵邊輕聲問道。
“在!”王猛猛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探險王急忙阻止了他這個動作。
“爺爺,這到底是件什麼東西啊!”王猛猛望著爺爺的眼睛。
“你會知道的!”探險王小心謹慎地用眼睛的余光向周圍看了看, “你一定要保護好這件東西,爺爺要和你分開一段時間,在這期間,你去找艾叔叔,然後把這件東西交給他,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爺爺,你不能離開我!”王猛猛緊緊地抱住爺爺的脖子。
“猛猛,你已經不小了,應該知道一些事情了,為了我們大家,我別無選擇!”探險王用充滿期待的目光注視著王猛猛,“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情,你必須堅強。你能做到的,對嗎?!”
王猛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樣才對!”探險王拍了拍王猛猛的肩膀,“像個男子漢!以後別在賭氣啊!”
“恩!”王猛猛松開雙手。
荒原之上,兩個身影,漸漸消失在晨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