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可絲從參天大樹上跳到一塊巨石上,她望著獨狼星消失的方向,氣呼呼地跺著腳。
“都火燒眉毛的時候了,你竟然有心思逗我玩!”艾可絲一屁股坐下來,“好啊,我就陪你玩,看咱們誰能玩過誰!”
她站起身,伸伸腰、踢踢腿、掄著臂,然後仰頭向天深深地呼進一口氣,將兩片腮幫子鼓得圓溜溜的,緊接著便使出了她的無敵獅吼功——在學校常常用來嚇唬同學們的——哎——呀——我的——呀——哦……
這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深谷,穿透深林,久久回蕩,蓋過了其他一切自然界中的聲響。若要仔細聽辨,艾可絲的叫聲是在模倣獨狼星剛才那種怪異而有節奏的聲音。
漸行漸遠的回音逐漸被黑色的林海吞噬掉的時候,遠處的樹林突然發出沙沙沙的響動聲,不一會便從林中深處傳出一段詭異而悠揚的聲音,這聲音就像在回復艾可絲的叫聲。
“哈哈,不信你不睬我!”艾可絲甩開膀子,鼓足力氣,按照那種聲調回敬了對方一句:哎呀——我——的——呀——哦哦……
就這樣,艾可絲與獨狼星你方唱罷我登場,你一句,我一句地K起了“山歌”。事實上獨狼星吆喝的是什麼,艾可絲一個字也聽不懂,反正她知道自己隨聲附和、唱來唱去都是那一句:哎呀我的呀哦。
說來也奇怪,他們兩個陰陽怪氣地亂唱的時候,大山里異常地安靜。幽靜深邃的神農架原始森林里僅僅回蕩著他們兩個人的怪異之聲。
大約過了五分鐘,艾可絲實在招架不住這種歇斯底里的吼叫聲,她便使勁地衝著獨狼星嚷道:“你還有完沒完,我千里迢迢來這里找你不是跟你對K山歌來的,你這個膽小鬼,給我出——來!”
艾可絲的“來”字還沒有完全蹦出嘴巴,獨狼星就已經“葾當”一聲,以閃電般的速度躥到她身後。
艾可絲本能地轉過身,還來不及痛罵他“沒有規矩,大喊亂叫破壞山林秩序”時,她的身體重心就已經失去平衡,她的小蠻腰被獨狼星的一只巨手緊緊地抓住。“嗖”的一聲,艾可絲被獨狼星毫不費力地拎起來。瞬間之內,獨狼星拎著他的戰利品,如同原始叢林里的長臂猿一樣,一會兒從這個巨石上跳到那棵大樹上,一會又越過河流跳過山崗,躥蹦跳躍,嘴里還嗷嗷地叫喚著,毫不顧忌他手心里還攥著一個小女生。
艾可絲的確被獨狼星的這種行為嚇得魂不附體,她一邊大喊大叫著,一邊奮力地掙扎,雙臂亂打,雙腿亂踢,但都無濟于事。獨狼星奔跑跳躍的速度越來越快,癲狂的樣子看上去很高興,完全不去理睬艾可絲的感受。
艾可絲根本看不清獨狼星要把她劫持到哪里,在她眼前飛快閃過的是樹葉和雜草,呼嘯的風聲和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在她耳邊此起彼伏。她努力使自己安靜下來,她發現,獨狼星並沒有狠狠地抓緊她,而是給了她喘氣的空隙。她又盡力睜大眼睛,她要看清楚目前所在的位置。然而,獨狼星的神速,以至于出現在她眼前的所有景物都貌似一個樣……
“暈啊!”艾可絲拍著腦門子,心想:這家夥該不是在這深山老林里憋壞了腦子,想當山大王,想讓她做山寨夫人吧?
“我還未成年呢!”艾可絲拼命地喊道,“大未知——救我!”
“叫大蜘蛛也不管用!”獨狼星哈哈大笑地將艾可絲從右手換到左手,冷不丁地躥入一處岩石下方,迅速鑽進一個黑洞洞的山洞里,然而他的速度卻未減,絲毫沒有放下艾可絲的意圖,看情形這里還不是他的目的地。
“放開我——放開我!”艾可絲開始了新一輪的掙扎。
“放開你,不就把你摔死啦!”獨狼星奔跑的同時,舉起右掌,“啪”的一聲,拍在了艾可絲的腦袋上,這掌力恰到分寸——艾可絲終于昏死過去!
2
許久之後……
一股清新怡人的微風從艾可絲的耳邊拂過,她的身體微微顫動一下,她感覺自己的一只手心熱乎乎的,像是正在被一種濕漉漉、肉乎乎的物體撫摸著似的。艾可絲感到渾身無力,似乎正躺在一個毛絨絨的地方,難道是在睡夢中?她將手指移動了一下,分明能感覺到是自己的手在動。她又慢慢睜開眼睛,在她朦朧的視線里,出現了一種雪白的物體。這個白色的物體離她很近,完全遮蔽了她的視線,以至于她看不清周圍的環境。她下意識地用手觸摸了一下這個白色的物體——毛乎乎、軟綿綿的。
白色物體開始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並繼續用它那軟綿綿、濕漉漉、肉乎乎的舌頭輕輕地舔著艾可絲的手心。這一次,艾可絲完全清醒了。她突然睜大眼睛,神經緊張,將手臂迅速縮回,身體向後蜷縮著,終于發現面前這個白色的物體竟然是一頭碩大無比的——熊。
白熊正在用它那溫順的雙眼好奇地望著艾可絲。熊與艾可絲之間形成了短暫的對視局面。艾可絲能夠清楚地看到,這頭身體比非洲象還大兩倍的熊,毛色純白,腦袋超大,嘴巴比較突出,兩耳豎立,一條一米多長的大尾巴總是夾在屁股中間,貌似大熊貓,一副憨態可掬的樣子。
就在艾可絲納悶的時候,這頭大白熊,突然直立起來,這個頭足有兩層樓高,它嗷嗷的叫喊聲振耳發聵,兩個前肢拍打著毛絨絨的胸脯,像是在擂打戰鼓……
艾可絲被這一幕嚇得魂不附體,她急轉身向外跑——
這時,她才發現,她根本跑不成,她只能爬——向上爬。因為,此刻的她正處在一處巨大的草窩里,這個窩足有兩個籃球場那麼大,窩的四壁竟然有十幾米高,雖是用茅草編織成的草窩,但是它卻很結實,也很有韌性。
艾可絲不顧一切地拼命向上爬,她可不想白白地成為大白熊的盤中餐口中食。她身後的大白熊看到艾可絲這副狼狽的樣子,也來了興致,越發歡叫著,手舞足蹈著,它展開血盆大嘴,衝著艾可絲“呵氣”一聲,如雨水般的爛野果、爛竹筍、爛樹葉等食物,一下子就從大白熊的口中噴向艾可絲。倒霉的艾可絲頓時成了落湯雞。
“救命啊,救命啊!別吃我,別吃我!”
此時此刻的艾可絲完全表現出了一個正常人類的反應,她瘋狂地大喊大叫著,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哭喊著向上爬著,她已經忘記了她不是一般人,更忘記了她是擁有超能力的“小馭龍使者”。
大白熊終于平靜下來,它又恢復了剛才那種溫順的神態,它蜷著身體坐在草窩上,歪著大腦袋,看著艾可絲的狼狽樣,突然張口說出了一句人話:“對不起,我只是很寂寞!”
艾可絲根本沒有聽見白熊的人話,她仍舊拼命地想逃離這個大熊窩。
“別爬啊,我都跟你說了對不起啦!”大白熊舉起一只爪子,不怎麼用力地砸了一下草窩。
艾可絲剛爬到半中腰就被振了下來,“出溜”一下滑到了大白熊的面前。
“剛才有些激動,把早餐給吐了出來!”大白熊一副內疚的樣子,“實在抱歉,一會我帶你去洗洗啊!”
艾可絲爬在草窩上,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漸漸轉身,回頭望著這只大白熊。
“是我在跟你說話!”大白熊舔著熊爪說道。
“媽呀,我的呀喔!”艾可絲驚訝不已地叫道,“熊都會說人話了,這也太瘋狂了吧!”
“難道人話只有人類才能說嗎?”大白熊扒開它脖子下方的白毛,一個黑色的貌似小喇叭的物體出現在它的喉結部位,“就是這個東西把我的話翻譯成你們人話啊!”
“你們野生動物界也玩高科技啊!”艾可絲逐漸恢復理智,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這是獨狼星送給我們的玩意,方便我們跟他說話!”大白熊說道。
“又是獨狼星!”艾可絲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氣不打一處來,“快告訴我,那家夥現在在哪?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他把你撂在這里,讓我好好照顧你,他說他洗完澡就回來找你!”大白熊實話實說。
艾可絲聽大白熊這麼一說,似乎明白了什麼,只見她眼珠子一轉,向前走進一步,試探性地摸著大白熊的爪子毛,問道:“我叫艾可絲,你叫什麼啊!”
“他們都叫我神龍架白熊,小名神熊!”大白熊伸出舌頭舔掉艾可絲身上的爛果渣。
“哈哈,神熊,神熊,這名字好聽、好記、好叫!”艾可絲向周圍看了看,大草窩外都是高聳入雲的大山,山體遮天蔽日,與世隔絕,“既然獨狼星讓你照顧我,那你就先把我身上的——”艾可絲自我打量著,她用鼻子嗅了嗅,一股腥臭和嗆鼻的酸味終于被她聞了出來。
“真不好意思,今天的早飯吃多了!”大白熊伸出大熊掌,“上我身上,我帶你去洗洗!”
艾可絲打著寒顫,迫不及待地爬到大白熊的脊背上。
“你剛才怎麼沒聞出臭味來呢?”大白熊站起身,回頭舔了舔自己的毛發。
“剛才都快被你嚇死了,哪還有工夫聞這臭味哦!”艾可絲雙手緊緊地抓住大白熊的鬃毛。
“哈哈,你跟我們一樣膽小!”大白熊前肢伏地,後退用力蹬地,“噌”地一下就躍出了大草窩。
艾可絲本想回敬大白熊一句:還跟你們一樣誠實!但是,話到嘴邊,已經來不及說了,她完全被大草窩外的奇異世界驚呆了。
在一些參天大樹之間,到處都是灰白色的山石,樣子都像是被人為雕琢了似的,可謂怪石嶙峋,巧奪天工。若要細看,有些岩石貌似動物的形態;有些岩石與人類的姿態身形相似;有些則似衝天火箭;還有些連在一起的岩石卻像一組組抽象群雕,它們個個形態古怪,怎麼看都不像是人型、動物形體,莫非是外星生物的標本、模型。
再看看近處的奇花異草,用一個字就可以形容它們——大。神農架稀有的珙桐、連香、鵝掌楸等古老植物到處都是。盡管艾可絲從來沒見過這些植物,更叫不出它們的名字,但是憑她的知識水平,她知道一朵花能開成乒乓球桌子那麼大,一棵野草長得比她的胳膊還粗壯,而且大部分花草還能自身發光,這些都是超乎自然規律的。更奇怪的是,這些野草的外形有的酷似翩翩起舞的蝴蝶、有的貌似展翅翱翔的鳳凰、有的卻像是振翅欲飛的天鵝,野草能長出鳥獸的樣子,的確讓艾可絲大開眼界,這些奇異的花草所散發出的香味更是令人心曠神怡,艾可絲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做了一個深呼吸,“好香啊!”
當她睜開眼睛想去再看一眼那些奇花異草的時候,一串串嘈雜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有東西向她逼近。
“我不是在做夢吧?”艾可絲豎起脖子,仔細地辨認著眼前的景物。
大白熊邊走邊說:“它們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艾可絲發現:此刻,一些形態怪異的動物正從花叢、岩石、大水潭中冒出腦袋,向她這里張望著,他們唧唧喳喳地像是在議論著什麼。艾可絲心想,這些和大白熊一樣膽小的怪物們一定是把她當成了怪物,此時的她一定成了它們的展覽對象。
艾可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有點疼,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童話王國里的精靈們,你們好啊!” 艾可絲想起了小時候看的童話書,她認為這樣一種開場白、打招呼的方式,這些小怪物們更容易接受。
一陣沉默之後,所有的小怪物們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它們走出花叢、岩石,走近大白熊。
一只通體毛色純白,眼珠和皮膚呈粉紅色的大白鹿抬頭望著艾可絲,而後又轉向它周圍的大白雕、大白獐、大白猴、大白蛇、大白龜、白松鼠、白烏鴉等奇異動物,突然發出人類的笑聲:“呵呵,這就是人類,她把我們當成格林童話里的精靈啦!”
大白鹿的話引起了動物們的一陣狂笑,這些怪物們笑得前仰後翻,有的竟然笑得抱在了一起在地上打滾,有的則手舞足蹈地亂蹦亂跳,絲毫沒有顧及艾可絲的感受。
艾可絲居高臨下地望著這些毫無禮貌的家夥們,她發現這些怪物們的脖子下面都有一個白色的小喇叭,笑聲都是從這里發出來的。她讓大白熊將她放下,她走到大白鹿面前,笑瞇瞇地說道:“Hello, Can you tell me this is what went wrong?(你好,你能告訴我這是哪里嗎?)”
大白鹿面對人類小朋友給它冒出來的這句“鳥語”,很不以為然地將腦袋向左邊一甩,不緊不慢地說道:“Dragon frame inside the bizarre world of Baixinho Star Lab!”
艾可絲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雖然她聽不懂大白鹿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她分明聽得出來大白鹿說的是標準的英語,她拍著腦門子,一副崩潰的樣子:“哎呀,我的大門牙啊,我小學還沒畢業呢,我們能不能說國語啊!”
“你也太搞笑了吧!”
“你們才搞笑呢,深山老林里冒出一群會說人話的四不像——”艾可絲順聲望去,發現在大白熊身旁有一個相貌奇特的動物正在跟她說話。這動物分明就是個獨角獸,它的獸頭跟馬頭一樣,全身灰白毛,體態像大型蘇門羚羊,後腿略長,前額正中生著一只黑色的彎角,似牛角,約半米長,從前額彎向後腦,呈半圓弧弓形。
“剛才大白鹿跟你說的是,這里是神龍架里的奇異世界——獨狼星的實驗室。”獨角獸向前踱著步子說道。
“啊!”艾可絲心中暗喜:有門了,她的所有疑惑即將有答案啦!
艾可絲環顧四周,看著這群可愛而又奇特的動物們,說道:“這麼說,你們是一群有知識、有文化,懂外語的深山老怪啊!”
“什麼深山老怪啊,一看你就是沒見過大世面的人!”一只大白雕撲扇著翅膀說道,“我們的本事都是獨狼星教的!”
“他還教我們讀《四書五經》《千字文》《百家姓》呢!”倒挂在岩石上的大白猴唧唧地說道。
“《格林童話》也是獨狼星讀給我們聽的!”白松鼠伸長脖子喊道。
“他還教我們說美式英語!”
“他也給我們講歷史故事、教中國功夫……”怪物們一提起獨狼星,即刻打開了話匣子,各個都對獨狼星崇拜不已。
“哦,額滴天神,你們一點也不OUT啊!”艾可絲伸著舌頭、瞪著眼珠子,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獨狼星在哪?你們能帶我去見他嗎?”
“他在泡溫泉!”
“難道你沒有發現這里到處都是溫泉嗎?”
“哦!”艾可絲恍然注意到,在那些岩石和奇花異草背後,有許多水蒸氣正在向上冒,當動物們安靜下來的時候,便可以聽到汩汩的流水聲,難怪她被淋成了落湯雞也沒有感到寒冷,原來是這里的溫暖氣候造成的結果。
“走,我帶你去見獨狼星!”大白熊抬起碩大的身體,向前走去。這群動物們突然興奮起來,它們歡呼雀躍地先行一步,其中有一句話,艾可絲聽得非常清楚:終于可以聽獨狼星講故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