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春節鞭炮聲為逝去的舊年畫上休止符的時候,尋常的百姓習慣給自家算一筆賬、做一個總結:這一年裏,我付出了什麼;這一年裏,我又得到了什麼。一個個普通家庭賬本上的涂涂寫寫,連聚起來,就變成了宏觀經濟脈動的節奏器。
新京報記者深入全國各地,採訪了農民、工人、小老闆、網紅、創業者等多個群體,聽他們講述自己過去一年中平常或不平常的故事,讓他們算一算自己打拼一年的“帳單”。
對許多銀行從業者來説,長久以來,這份工作是他們親朋口中流傳的“金飯碗”,一份“低付出,高回報”的高性價比工作。
但在2016年,降薪、不良率攀升、利潤增速下降、轉型,成為了銀行業揮之不去的話題。數據顯示,2016年上半年16家上市銀行中,只有6家上半年每人平均薪酬同比有所增加,其餘10家均有不同程度的下滑,其中民生銀行上半年每人平均薪酬同比下滑23.2%。
銀行員工的生存環境也有著天壤之別,技術、櫃員等崗位尚能維持一份較為穩定的收入,信貸部門則逐漸變得“不好過”起來,由於壞賬的拖累,部分銀行員工的收入已從2015年一減再減。
為了迎接衝擊,“加班”成為了許多銀行從業者的常態,他們一方面已經看到觸底回升,業績好轉的希望,但在他們的眼中,受制度約束等因素的桎梏,轉型又顯得頗為遲緩。
【迎衝擊】
壞賬拖累,績效工資只剩千元
“一千多,比正常的績效少了三分之二。”江蘇某三線城市銀行支行員工張平在電話那頭説。
張平在銀行工作已有近6年的時間。“2015年開始,因為不良貸款率的提升,我的收入波動很大。”他説,“在業績正常,不超額完成任務也沒有壞賬的情況下,我的績效工資基本能維持在3000元左右,加上不到2000元的基本工資,這在三線城市還算能説得過去。”
在銀行中,假如客戶經理手中出現不良貸款,導致壞賬,其本人和上級經理就會按比例扣除相應的績效工資。從2015年開始,張平已有多個月只收到1000多元的績效工資。
“其實我還不是最慘的,據説去年總行有個同事因為壞賬,績效扣得比我還多,只剩下幾百塊錢。”張平説。
不過,張平對自己的未來仍然抱有信心,“從這兩年總行通報的情況看,2015年是最艱難的一年,營收、利潤都跌到了冰點,2016年已經開始好轉,相信2017年的形勢會更好。”
他們不是唯一不好過的信貸經理。
另一位某地方銀行在廣州分行的信貸經理于洋表示,因為房地産企業往往可以承擔得起高額的融資成本,所以他們的客戶主要是房地産客戶,去年一年做了30億的房地産信貸。
“我們有一個信貸經理,因為業務量大,拿了100萬元獎金。”于洋説,但是2017年國家出了4號文,限制了房地産企業的信貸融資。“目前這一塊受政策影響比較大,今年都改做上市公司的信貸了。”
據于洋透露,在房地産融資收緊之後,自己在2016年的年終獎比2015年少了2萬元——3萬元。
過去幾年,我國的不良貸款一直居高不下,根據銀監會數據,我國商業銀行的不良貸款率從2012年底的0.95%持續推升到了2015年的1.67%,2016年繼續攀升至1.74%。
【謀轉型】
每天12小時工作,熱情“被蠶食”
從6點半睜開眼睛,直到中午吃飯之前,除了“早”,秦漠未與任何人説過一句完整的話。他是北京一家中等規模銀行的技術人員,一年半之前,手握七個offer的他選擇了這裡。
從來到銀行開始,秦漠每天雷打不動6點半起床,8點左右到達單位。理論上是下午5點半下班,但是他從來沒有這個時間下班過,到家都是晚上8點半以後的事情了。“即使晚上7點走,我也通常是最早下班的。”他表示,上班時間嚴格打卡,下班卻從來不準時,毫無彈性。
在來之前,秦漠向自己的前輩、師兄打聽過,知道銀行的工作時間很長。“老員工都習慣了這樣的工作強度,年復一年,但自己還是需要再適應一下。”
秦漠告訴記者,銀行科技系統的分工主要有三大塊,具體的需求由業務部門提出,開發部門按照需求做系統程式,而新系統程式的上線則主要是運維負責。他處在第二個環節。
網際網路金融的崛起,正蠶食著銀行的傳統業務。“受移動支付影響,網銀中有很多業務的活躍用戶越來越少,例如,手機充值這樣的業務。”可是,銀行內部的相關部門,為了自身利益的考量,會提出很多脫離實際的需求。
秦漠表示,銀行手機APP月活躍度等指標並不是銀行關注的核心,從技術的角度講,這也不是銀行轉型的重要立足點。在他看來,銀行的轉型面臨著“人浮於事”的困境,受到制度約束等因素的桎梏,轉型顯得頗為遲緩,他的抱負與熱情也一點一點被蠶食。
“業務部門向開發提需求的時候,常常會存在溝通障礙,不僅耗費資源,而且效果有限。”最讓秦漠惱火的,是業務對於需求的隨意變更,而背後的指揮棒不過是創指標與爭表現,具體到他身上,代價就是加班。
【談收入】
工作瑣碎,5萬年終獎“興奮不起來”
早上7點20分,蘇可已經到達網點,換好制服,準備上崗。
蘇可與秦漠同年畢業,作為國內一所頂尖院校的學生,她加入了珠三角某一線城市的一家股份制銀行,從事櫃員工作。
在到崗之後的一個多小時內,蘇可和同事一起做晨操,心裏想著對當日的業績期待,通常,主管會向他們詢問。
8點半的時候,蘇可準時地站到了櫃機前,鞠躬,起身等待第一個客戶。接下來的一天裏,她要不停地説話,數很多遍人民幣。直到下班後,匝好最後一筆錢,對上了賬,她才可以下班。“基本上都是20點以後了。”此時距她到單位,已經過去了12個小時。
“這是加班,但是人人都這樣的話,就沒有加班這種説法了。”蘇可説。她所在的銀行,除了資歷很老的員工,加班是常態,“不會有人覺得不正常。”
蘇可説,轉正後,她的到手工資在8000元到12000元之間浮動,要看具體的業務量,“標準沒有什麼差別,但是真的很累。”
供職于北京某國有銀行網點的吳欣稍好一些,平日裏不會額外加班,考核要求變化也不算太大,薪資一年下來在14萬-15萬之間。“櫃員確實比較累,重復的勞動多,不過比銀行的平均薪酬還是要高一些。”
對於蘇可和吳欣而言,櫃員高壓瑣碎的工作,更多的是“身體被掏空”的疲憊。
“你想放一個靠枕在腰上是絕對不可能的,手機原則上也是禁止使用的。”蘇可説,上面認為這不符合銀行形象。
吳欣也有很強的同感。“客戶群體相對固定,但是人員配置不允許在工作時間去拓展客戶,我們只能放棄休息的時間去做。這樣惡性迴圈,身體素質一天比一天差,伴隨而來的頸椎病和胃病慢慢吞噬著我們!”
在春節前,秦漠收到了5萬左右的年終獎,就他的崗位來説,這個數目與往年的行情基本一樣,“想想一年的辛苦,完全興奮不起來。”那天回家,他用剩下的半棵白菜,炒了一個菜。
【行業觀察】
銀行業利潤增速連續兩年居“個位數”
外面的人想進來,裏面的人卻不知道怎麼出去。收入高、工作體面的銀行工作崗位,一直是社會大眾眼中的香餑餑。但在2016年,降薪、裁員、利潤增速下降、轉型,成為了銀行業揮之不去的話題。
數據顯示,2016年上半年16家上市銀行中,只有6家每人平均薪酬同比有所增加,其中民生銀行上半年每人平均薪酬同比下滑23.2%。被外界調侃“日進鬥金”、“躺著掙錢”的銀行業,也開始過上了“苦日子”。
“苦日子”始於利率市場化改革。2015年10月,央行對商業銀行和農村合作金融機構等不再設置存款利率浮動上限,標誌著持續了20年的利率市場化改革接近尾聲。
在利率市場化影響下,銀行存款、貸款利息差不斷收窄。申萬宏源證券2月6日出具的銀行業研報稱,上市銀行2016年累計凈息差2.10%,預計較2015年收窄0.35%。
息差大幅收窄,意味著銀行獲取利潤的空間被蠶食。1月25日,銀監會公佈的數據顯示,2016年商業銀行實現凈利潤1.65萬億元,同比增長3.54%,增速連續兩年處在個位數水準。
網際網路金融的興起,也在蠶食銀行業原有業務。數據顯示,2016年三季度,非銀行支付機構處理網路支付業務440.28億筆,金額26.34萬億元,同比分別增長106.83%和105.82%。這一數據,已經超過了2014年支付機構(包括銀行、非銀行)全年的規模。
外界衝擊不斷,銀行業的風險也在加劇。銀監會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末,商業銀行不良貸款餘額15123億元,較2016年三季度時增加183億元;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1.74%。
[責任編輯:李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