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德比成了中國資本遊戲：神秘買家與杠桿資本

　　一場價值3億歐元的中國德比：杠桿資本與海外市場商機

　　世界足球界最具知名度的米蘭德比，百年來第一次被賦予了另一個名字—“中國德比”。

　　這是4月15日的意甲國際米蘭主場對陣AC米蘭，為了照顧中國球迷的觀看時間，這場意甲重頭戲百年來第一次放在了義大利時間的正午12點半開賽。6372公里距離外，這是北京時間18：30，比央視新聞聯播早半個小時。

　　當比賽進行到最後時刻，AC米蘭踢進扳平一球時，電視鏡頭搖到了看臺上的亞洲面孔。AC米蘭的新老闆、中歐體育的李勇鴻等一行人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不停地吶喊和鼓掌；而國際米蘭的老闆、蘇寧少東家張康陽則表情嚴肅，一言不發。

　　按照《米蘭體育報》的説法，這場比賽的觀眾人數達到8.62億，門票收入達到400萬歐元。沒落多年的意甲聯賽，被這場比賽刷新了紀錄。

　　對中國球迷來説，這也是一場載入歷史的比賽。不僅是因為比賽過程和結果跌宕起伏，也因為，金字塔尖曾經高不可攀的米蘭德比，成了中國資本的遊戲。

　　肥皂劇式資本遊戲

　　4月14日，就在米蘭德比前一天，AC米蘭方面宣佈，由中國商人李勇鴻控股的盧森堡羅森內裏體育投資公司（前身為“中歐體育”）從義大利菲寧維斯特公司手中收購了AC米蘭俱樂部99.93%的股權。

　　“感謝貝盧斯科尼先生和菲寧維斯特公司的信任，也感謝球迷們的耐心等待，自今天起我們將開啟新的未來。”李勇鴻説道。

　　“這真的是一齣很長的肥皂劇。”談到這起收購，一位熟悉足球海外投資的業內人士告訴時代週報記者，“劇集太長，看到後來大家都沒有耐心了”。

　　從2015年初開始，AC米蘭與包括萬達、娃哈哈、華為、阿里巴巴、茅臺、百度、華融等中國企業都傳過“緋聞”，也一度拒絕了多家中國資本的收購計劃，最終出人意料地選擇神秘的中國商人李勇鴻。

　　2015年3月，中國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第46號文件—《中國足球改革發展總體方案》。政策面的利好，加上彼時歐洲俱樂部的不景氣，大量中國資本一擁而上，開啟了海外足球俱樂部並購的熱潮。

　　就在此時，AC米蘭進入了中國資本的視線。2015年，貝盧斯科尼在內部的一次講話被義大利媒體公開，證實了AC米蘭要出售的消息。這位善於宣傳的傳媒大亨、義大利前總理對外放言，有意者來自亞洲，特別是中國。

　　在義大利媒體的猜測中，這些買家包括了神秘的Mr． Pink、中國女郎“X女士”、主動否認的萬達董事長王健林以及娃哈哈董事長宗慶後、香港富商李文輝、泰國富商Mr． Bee。

　　熟悉足球海外投資界的人士對時代週報記者透露：收購了西班牙人俱樂部的中國玩具企業星輝，也曾將米蘭納入考慮範圍。“只是在權衡了價錢和債務以後，星輝最終還是覺得投資西班牙的俱樂部更有發展前景。”這名人士告訴記者。

　　此時的AC米蘭，無論是經濟狀況還是比賽成績，都和巔峰時期相差甚遠：自2006年盈利250萬歐元之後，AC米蘭近十年都處於虧損狀態，2014年的虧損為9128萬歐元，2015年虧損達到了8930萬歐元。

　　來自重慶的投資銀行家王世渝，在這一年一度和AC米蘭走得很近，儘管他得到了貝盧斯科尼“你是我見到的來自中國的最懂足球和足球産業的人”這一評價，以及“以你對足球運動的理解，如果AC米蘭要賣一定賣給你們”的親口許諾。2015年6月，貝盧斯科尼最終還是不願意放棄對AC米蘭的控股權，拒絕了王世渝提議的51%股權收購，轉向泰國富商Mr.Bee的48%方案。

　　2016年，當年虧損達到7500萬歐元的AC米蘭，再度向王世渝發起了邀請，未果。“凡事要講誠信，第一次談收購的時候對方不嚴肅，想找就找，想不找就不找，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想要幹什麼，所以拒絕。”王世渝在接受《南方週末》採訪時解釋道。

　　此時，在眾多資本謹慎投資的時候，名不見經傳的李勇鴻出現在了買家名單之中。

　　神秘中國買家：如何香港上市

　　2016年8月5日，AC米蘭的母公司菲寧維斯特發表官方聲明，他們與來自中國的財團就俱樂部轉讓已經達成協定，以7.4億歐元出售AC米蘭99.93%的股份。

　　按照此前的合同，雙方交易本應在2016年11月23日完成。但令人意外的是，中歐體育收購米蘭的交易卻屢因資金問題推遲。中歐體育以資金管控為由拖延付款，交易截止日由2016年11月23日推遲至12月13日，再推遲到2017年3月3日，最後終於到了2017年4月14日。

　　與此同時，2016年下半年開始日趨嚴格的外匯新規，也給這筆交易打上了懸念。

　　“去年中國企業在海外收購了很多足球俱樂部。如果説，收購有利於提升中國的足球水準，我覺得是好事。但是，情況是這樣的嗎？有很多企業，在中國的負債率已經很高了，再借一大筆錢去海外收購。有一些則在直接投資的包裝下，轉移資産。”2017年3月20日，央行副行長兼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潘功勝罕見地點名了對足球俱樂部的收購。

　　外匯政策下，中歐體育先後支付了2.5億歐元保證金，如果交易未能完成，這筆保證金將不會返還。

　　直至4月14日的最終期限到來之前，AC米蘭的命運一直懸而未決。最終，在一系列運作之後，李勇鴻向美國私募股權基金Elliott Management Corp籌措了總共約3億歐元，18個月後償還，此外還需支付利息大約5500萬歐元。

　　英國《金融時報》報道，李勇鴻將在未來18個月內，推動AC米蘭在香港上市，以便為Elliot的投資提供退出機制。

　　不少米蘭人都對這筆債務的償還提出了疑問，球隊元老科斯塔庫塔就指出，“償還這些錢可不容易，問題在於股權交割之後。貸款利率太高，就像一次金融投機”。

　　而常駐歐洲的資深足球記者王勤伯分析表示，對於李勇鴻的債務問題，一種説法是他有望在中國再找到一些投資者，屆時再設法通過各種渠道把資金轉出，然而，外匯口子不會亂開。

　　“另一種説法則是李勇鴻等人已經在研究神速上市的可能性。目前要想在香港上市，如果不走創業板路線，至少需要3年財報盈利。這對於AC米蘭完全是不可能的，而李勇鴻需要的時間是18個月，而不是3年。”王勤伯認為。

　　幾位業內人士都對時代週報記者表示，AC米蘭因為盈利問題，香港上市的可能性太小。“這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投機行為。”

　　相比較AC米蘭的肥皂劇，另一中國資本蘇寧對國際米蘭的介入，則顯得恰到時機。

　　2016年6月6日，蘇寧在南京召開並購國際米蘭新聞通報會，宣佈旗下蘇寧體育産業集團以約2.7億歐元（約合20.10億元人民幣）的總對價，通過認購新股及收購老股的方式，獲得國際米蘭俱樂部將近70%的股份。

　　“政策指向讓企業嗅到了其中的商機，”對此，英國索爾福德大學體育商業教授西蒙·查德維克分析道。

　　和同城對手AC米蘭一樣，國際米蘭近幾年的狀況也不佳。總營業額逐年下降，從2012-2013賽季2.01億歐元，一路下滑至2014-2015賽季1.46億歐元。國際米蘭已連續5年未能躋身歐洲冠軍聯賽，在意甲聯賽的排名同樣難以讓球迷滿意。

　　入主國米，蘇寧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5名高管成員進入國米董事會，其中包括張近東之子張康陽。

　　蘇寧董事長張近東稱，促使此次蘇寧斥資收購國際米蘭是有原因的。“收購國際米蘭是蘇寧集團佈局體育産業的重要組成部分；能夠助力蘇寧足球俱樂部全面提升技術體系和運營能力；這是蘇寧全球化佈局中的重要一環，蘇寧將積極利用國際米蘭在全球各地的知名度，幫助蘇寧拓展海外市場，國際米蘭將成為蘇寧國際化進程中的重要名片。”

　　貝盧斯科尼時代落幕

　　對於前老闆貝盧斯科尼來説，至少肥皂劇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他與“紅黑軍團”長達31年的緣分也終於畫上了句號。

　　“離開俱樂部時的感情真的是複雜，我永遠都會是AC米蘭的頭號粉絲，希望俱樂部在新投資人的帶領下一切順利。”貝盧斯科尼在接受採訪時説。與此同時，據新華社報道，他也婉拒了新投資方關於其出任俱樂部名譽主席的邀約。

　　81歲的貝盧斯科尼曾有著多重的身份，他不僅是傳媒大亨、AC米蘭老闆，也是三屆義大利總理。自1986年出任AC米蘭足球俱樂部主席以來，他與AC米蘭都走過了最輝煌的時代—無論在足壇、商界還是政壇。

　　1982年世界盃，足球邁入電視時代。大規模的電視轉播，讓足球的影響力飛躍性地擴張。作為傳媒大亨的貝盧斯科尼牢牢把握了這個機會，以足球為載體取得了巨大成功。也是在那幾年，意甲進入中國電視，AC米蘭借此收穫大批中國球迷。

　　輝煌過後，貝盧斯科尼心滿意足地把精力轉移到自己的商業帝國和仕途當中。此後，他當了三任義大利總理，政壇經歷既帶來了更多資本，也帶來了桃色事件和貪腐醜聞。

　　2006年是一個轉捩點，這是貝盧斯科尼的AC米蘭第一次以盈利為目的拋售旗下核心球員，從此這支意甲豪門開始走下坡路。如今的貝盧斯科尼也不再是當年那個豪擲千金的老闆了，除了不再具有與中國資本抗衡的經濟能力，他也已經81歲高齡，還得想辦法解決兩次婚姻帶來的5個子女的繼承權問題。

　　即便如此，一切還不能過早下定論。

　　2016年11月的米蘭德比，彼時AC米蘭還未被中國資本收購。面對義大利記者的提問，貝盧斯科尼表示：“這是我的最後一場德比？我不這麼認為。”然後揚長而去。

　　至於中國資本？儘管“中國德比”才進行了一場，但關於它的討論早已在米蘭城展開。

　　3月14日，一節特別的公開課在米蘭大學舉行，本次公開課是由米蘭國立大學孔子學院、米蘭大學當代亞洲研究中心、米蘭大學語言科學和跨文化研究學院共同舉辦，以國際米蘭為議題，從文化和經濟角度，分析講解日益崛起的中國和國際足球的關係。

　　公開課多次提及了中國政府對足球的支援。在場的學者也表示，隨著不斷開展對國外俱樂部的收購，中國也在獲取更多關於國際足球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