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祎解碼360：回歸A股不為炒股 人工智慧雙線佈局

　　中國證券報

　　360公司大股東日前完成增資，名稱由“天津奇思科技有限公司”變更為“三六零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並完成了股份制改造。而且，華泰聯合證券與三六零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已簽訂首次公開發行並上市輔導協議，360公司回歸A股市場再次邁出實質性一步。

　　360公司董事長周鴻祎在接受中國證券報記者專訪時表示，360的回歸，一方面是出於國家安全的需要，一方面也有利於解決困擾360發展的身份問題。從美 國證券市場退市到完成私有化，再到啟動回歸A股市場，360曆盡千辛萬苦。“回歸A股不是為了炒股”，希望借助IPO，上市後利用資本市場的力量把360 繼續做大做強。

　　在近日舉行的Pwn2own2017世界駭客大賽上，360安全戰隊在積分榜排名榜首，獲得“Master of Pwn”總冠軍。周鴻祎指出，在網路安全産業中，360在一些領域已經不輸甚至領先國外同行。360定義了“大安全”的概念，從國家安全、社會安全、基礎 設施安全、企業安全、個人安全等方面進行全方位佈局。

　　對於眼下的人工智慧熱潮，周鴻祎決定要站到“風口”。圖像識別技術和大數據技術，將是360未來重要的戰略發展方向。周鴻祎指出，“人工智慧很重要，但通用型人工智慧行不通。人工智慧必須結合垂直領域，解決具體問題。”

　　□本報記者 葛瑋 盧懷謙 常佳瑞 任明傑

　　退市回歸 轉換身份

　　中國證券報：360從美國市場退市並完成了私有化，回歸A股市場預期一直較強，備受市場關注。360與華泰聯合證券簽訂了首次公開發行並上市輔導協議，正式進入上市輔導期。360當初從美國退市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

　　周鴻祎：360大概在3、4年前就準備退市回歸，當時主要出於對網路安全形勢的考慮。隨著網際網路的發展，網路安全的地位越來越重要。360已成為中國最 大、全球前三的網路安全公司，不僅保護著老百姓的電腦和手機，很多國企、重要單位甚至敏感的基礎設施也在使用360的軟體。當時，網際網路主管部門相關人士 找我們談話，從國家安全的角度出發，希望360能夠回歸，從外資公司轉變為內資公司。

　　網路安全行業很特殊，與國家安全密切地揉在一起，企 業利益與國家利益緊密相關。360在業務發展過程中，越來越感受到身份所帶來的問題。360是中國人創辦、中國人控制的公司，但在美國紐交所上市，投資人 大部分是海外基金，很多時候被看作是一家外資公司。在參與國內網路安全建設過程中，身份問題帶來不少疑惑。為了下一步更好地發展，需要正視和解決這個問 題。

　　於是，我們決定要從海外市場退市進行回歸，從外商投資公司轉變為純正的中國內資公司。這樣，解決了身份問題，未來在軍民融合的推進過 程中我們能參與國防項目。通過從海外市場回歸，紮根在中國的土地上，360希望能夠為國家網路安全、社會網路安全貢獻一份力量，在網路安全建設中擔任更重 要的角色。

　　中國證券報：退市回歸過程漫長而複雜。目前360從美國退市，到完成私有化，再到啟動回歸A股市場，這期間遇到過哪些阻礙？

　　周鴻祎：退市這件事説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很多退市公司是在美國混不下去了才回來。我們不存在這種情況。不少公司退市時市值不到上市時候的1/3或者是 一半。而我們的市值比上市時要高很多。而且，退市回歸的成本很高。在美國市場，公司最高市值接近100億美元，退市回歸差不多要籌集100億美元，中間要 找新的投資人，還要從銀行借債。我們也成了中國最大的“負翁”。由於成本很高，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某個步驟出現問題，可能會進退兩難。

　　回歸 過程中我們還遭遇到很多“黑天鵝”事件，並對投資人的信心産生一定影響。在這個過程中，籌集資金把境外上市資産買回來，需要把一些美元匯出去，而幾十億美 元匯出可能影響匯率波動。但開弓沒有回頭箭，重要的是360已是中國最大的網路安全公司，承載著網路安全重要的角色。

　　360的回歸得到不 少部門的支援。成為內資公司後，我們要考慮的是按照規則重新在A股上市。目前，公司已開始上市輔導，且很多股東具備國資背景。我們回歸A股不是為了炒股。 360在A股上市可以獲得更好的條件，找到更優秀的員工和專家。希望利用資本市場，繼續把360做大做強。

　　中國證券報：在美上市5年間，給360帶來什麼幫助？

　　周鴻祎：資本市場對企業的幫助很大。早期360沒有盈利的時候，就是依靠資本市場以及風險投資的支援，才將免費殺毒、免費安全等事情做下來。同時，上市對 360品牌影響力起到一定的宣傳作用。我們也有了充足的資金進行並購和投資，使得360從單一的安全公司發展到涉及企業安全、網路攻擊預警系統、網路攻擊 防範機制等業務。

　　立足安全 多層佈局

　　中國證券報：在近日舉行的Pwn2own2017世界駭客大賽上，360安全戰隊以總 積分63分排名Pwn2own積分榜榜首，加冕“Master of Pwn”總冠軍，代表中國在網路攻防最高水準的對決中登上世界之巔。這能否説明以360為代表的國內網路安全公司已經趕超世界水準？

　　周鴻祎：經過這些年的發展，360在包括非對稱技術對抗等領域與國際領先水準差距已經不大，在某些領域甚至領先。比如，360應該是第一家利用雲端大數據、機器學習演算法解決對未知攻擊進行預警。

　　在這次Pwn2own2017大賽中，360安全戰隊將蘋果的MacOS、蘋果瀏覽器Safari、Adobe Reader、Adobe Flash、微軟win10以及全球使用最多的虛擬機軟體VMware全部實現破解，贏得了總冠軍。往年這些比賽前幾名基本都被歐洲、美國的戰隊包攬。這 兩年來自中國的戰隊越來越多，在這次比賽的前三名中，第一名是360，第二名是騰訊，第三名是長亭安全實驗室。這顯示出不僅360在發展，國內整個安全産 業也在發展，很多技術可以與美國對手進行比拼。

　　但整體上我們與國外對手還有差距，主要體現在對網路完全的認識以及基礎技術領域方面。美國 對網路安全的認知深入，在遭到網路攻擊的時候，很多企業都把攻擊看成加強安全的機會。但在中國，不少企業自己的網站存在漏洞可能半年也不去改進，覺得有防 火墻就可以交差了，安全意識亟須加強。我們只能提供安全技術和解決方案，能否用好還在於掌握武器的人。

　　我們使用的電腦、手機的核心軟硬體都是美國人所提供，整個網際網路基礎網路協議，包括基礎域名被美國人掌控。這些方面我們先天不足，而美國人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在網路漏洞方面，他們可能比我們更了解，也掌握了更多武器。

　　中國證券報：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安全的範疇越來越寬泛，360如何在“大安全”的概念下佈局安全業務？

　　周鴻祎：360定義的“大安全”概念，不是狹義地定義為免費殺毒才是安全。目前網路安全的含義已有很大變化，駭客不僅攻擊個人的電腦、手機，也會攻擊各種 網站、政府部門。特別是隨著物聯網的發展，虛擬世界和真實世界更為緊密地聯繫在一起。比如，通過工業網際網路可以攻擊工廠，未來網路安全形勢將越來越嚴峻。 未來我們將從多個方面推進安全戰略。

　　第一，在老本行個人安全領域會將加大力度。個人安全領域，前幾年主要是防病毒，後來更多是攔截詐騙電話和騷擾短信。由於國內移動支付很普及，手機一旦被攻破，機主的全部身家面臨風險，個人安全領域一直是我們的核心方向。

　　第二，360企業安全業務面向政府、軍隊、大型企業，可以提供網路防攻擊的全新解決方案。

　　第三，在物聯網方面，我們有大概12個實驗室、上千名研究人員，研究物聯網時代如何保護智慧硬體安全。同時，專門投資了若干家公司推進安全的國際化。目前國際市場已有超過4億用戶。

　　第四，過去幾年我們一直在探索，能否將安全從網上延展到生活。利用物聯網萬物互聯技術，我們研發多個智慧硬體。比如，兒童手錶解決兒童的人身安全，現在很 多老人也會戴；家用智慧錄影機、行車記錄儀等。在安全框架下，解決一系列的安全問題，從國家安全、社會安全、基礎設施安全，到企業安全、個人安全，以至於 人身安全，這是我們的整個安全業務佈局。

　　中國證券報：你在《智慧主義》這本書中指出，物聯網時代已經到來，未來每個家庭會有20件以上物聯網電器等，可能遭受更多的攻擊。同時，國家也希望通過網際網路和物聯網帶動工業升級。在工業物聯網方面，360是否進行了相應佈局？

　　周鴻祎：在這些方面，360在前幾年已經開始技術儲備，多個實驗室在工業物聯網安全方面進行研究。比如，對於工控機的安全、數控機床的安全，由於使用的操 作系統和電腦不一樣，技術要求也不同。我們投資了幾家做工控安全的公司，把同行納入進來。此外，工信部成立了工業網際網路聯盟，360是其中的安全研究組牽 頭單位。希望將安全廠商聚集起來，一起協作解決工業網際網路的問題。

　　人工智慧 雙線突破

　　中國證券報：眼下人工智慧投資大熱。有人認為人工智慧是不能錯過的投資“風口”。但也有觀點認為，人工智慧出現投資過熱的現象，甚至存在大量泡沫。如何看待眼下的人工智慧熱潮？

　　　周鴻祎：此次人工智慧浪潮主要得益於大數據的發展，得益於強大的伺服器集群計算能力，也得益於GPU等設備，可以加速深度學習演算法模型的訓練，使得原來不 實用的演算法可以投入工業領域使用。但在不少領域依然受到限制。比如，下圍棋的人工智慧程式不會下象棋；會識別貓的人工智慧程式，不會識別狗。這與人類的能 力差距很大，更不要説人類具備情緒、意識、創造力。

　　人工智慧技術很重要，但所謂的通用型的人工智慧基本行不通。我認為，人工智慧必須結合垂直領域，解決具體問題。這是人工智慧領域存在的機會。

　　佈局人工智慧並非只有網際網路公司具備優勢，擁有大數據更便於推進人工智慧佈局。有一篇文章講得很有意思，即早期的人工智慧叫規則，這次人工智慧叫“套 路”。就是把人類已有結論的數據、經驗灌輸給機器，從而對新任務做出回應。目前這項技術在圖像、語音識別方面有了很大進展。但在需要人類的知識和經驗的時 候，電腦就力不從心。因此，人工智慧並非全能。

　　人工智慧被吹噓過分就變成了泡沫。現在很多人對機器的擔心可能是受好萊塢電影影響太大。今天的人工智慧與電影中的差距還很大。

　　有人認為有了人工智慧，網際網路時代就out了。我認為，恰恰是因為有了移動網際網路，産生了大數據，有了這些大數據才有了人工智慧的發展。人工智慧與IOT 萬物互聯很貼合，因為萬物互聯設備可以不斷地採集數據，7×24小時收集到雲端。這些大數據就可以作為人工智慧計算的根據。很多智慧硬體的處理能力有限， 本身並不智慧，但如果與雲端大數據相連，進行分析判斷，指令再反饋到各種智慧設備，這些設備就形成智慧閉環。

　　中國證券報：AlphaGo擊敗李世石之後，掀起了一輪人工智慧熱潮。當時你給360員工寫了一封信，指出360會在圖像識別與大數據方面進行戰略深度拓展。360在這些方面有哪些進展？

　　周鴻祎：進展還是比較大的。一方面，圖像識別領域取得了很多突破。在直播産品和相機産品方面，360利用人臉識別技術進行很多創新。比如在相機中，通過人 臉識別，自動把人像從圖片上摳出來。另一方面，利用搜索和瀏覽器用戶閱讀兩項大數據，嘗試新一代的智慧搜索。在用戶輸不出關鍵詞的情況下，給用戶推薦其喜 歡的內容。

　　中國證券報：網路安全一直是360的核心業務，人工智慧是360未來的戰略發展方向。360在利用人工智慧推進網路安全方面有何突破？

　　周鴻祎：360最早將人工智慧技術應用在網路安全領域。傳統的反病毒技術主要通過收集病毒樣本進行分析。360想做一個突破性的技術，拋棄傳統基於樣本的 方法，研發QVM引擎。QVM就是最早使用的機器學習的演算法，把已知的樣本送進機器裏學習，最後形成一種模式，可以識別新軟體是不是惡意程式或者潛在的攻 擊。QVM基本沒有病毒庫，只需定期更新規則。

　　攻擊都是利用未知的漏洞、後門和技術，每個攻擊可能就發生一次，在這個攻擊發生之前並沒有 任何樣本和知識。通過網路各個結點採集到網路流量數據，我們利用GPU的並行計算建立了深度學習的網路。利用這個網路識別網路異常的流量，因為最後一個網 絡攻擊總會有蛛絲馬跡，即使在1千萬台電腦上只有1台電腦面對1個奇怪的網址發生了1次訪問，這種異常信號也可以通過基於大數據的機器學習進行識別。 360天眼是全世界第一個利用大數據和人工智慧深度學習進行識別未知攻擊的系統。

　　另一個方面的進展與挖掘漏洞有關。挖掘漏洞是一個網路安全重要的武器，但漏洞的挖掘非常消耗人力。我們現在與美國的大學合作，投資了一個實驗室，專門研究利用人工智慧的方法使用機器來挖掘漏洞。

　　中國證券報：360在過去幾年推出了數款智慧硬體，包括兒童手錶、智慧攝像頭、智慧行車儀等。一些産品銷售火熱，有一些産品市場認可度不是很高。在智慧硬體方面，360有什麼得與失？

　　周鴻祎：硬體和軟體最大的區別是，軟體可以快速迭代，但硬體修改的週期特別長，改來改去可能形成庫存，有時候供應鏈也可能跟不上。

　　商業模式方面，過去我們都喜歡網際網路的免費模式，甚至激進提出硬體免費的概念。在我的2014年那本書中，專門有一章為硬體免費。但今天看了感覺很慚愧， 硬體是不能免費的，因為硬體免費率越高，賠得越多，就很難建立健康、正向的商業模式。大家也逐漸意識到這一點。最近不少手機、電視在提價，大家再也不賠本 賣東西了。

　　硬體有硬體獨特的規律，利潤不可能太高，核心價值還是硬體背後承載的軟體和雲端服務。目前我們在硬體方面，限于做好這幾款與安全有關的硬體，其他硬體不準備涉足。

　　其中，智慧手機業務因為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目前360手機每年不到1千萬的銷量，不在第一梯隊。現在手機業務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主要做終端市場，把安全做好。

　　有些企業因為硬體太虧錢，欠了供應鏈很多錢，這個遊戲快做不下去了。未來2-3年，手機中會出現物理器件或軟體方面巨大的創新。在這個市場，我們在等待彎道超車的機會。

　　中國證券報：網際網路經歷PC時代和移動網際網路時代，現在可能正在步入人工智慧時代，每次更疊都會造成網際網路格局的劇變。未來網際網路格局會否迎來再一次劇變？

　　周鴻祎：我覺得一定會有變化。很多小公司無意與BAT正面較量而另辟蹊徑。在一些做BAT不願意做、放不下身段去做、不屑于去做，或者看不上的新領域，反而更容易做起來。

　　中國網際網路巨頭們在不斷長大的同時保持著很高的警惕，過去誰冒頭就打壓誰，現在誰冒頭就投資收購誰。但我依然不相信它們能一直統治這個行業。這幾年我們看 到了美團、大眾點評，包括大家正在爭奪的共用單車等在崛起，這些領域都是巨頭們忽視的領域，都是邊緣化的側翼戰。最終改變這個格局還是要靠創新，做別人沒 有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