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裕
1986年10月13日生於重慶萬州,6歲學鋼琴,8歲能演奏莫扎特全部鋼琴奏鳴曲,9歲在川音舉辦獨奏音樂會,11歲起在德國卡爾斯魯厄國立音樂大學、漢諾威音樂戲劇大學學習,屢獲重要鋼琴比賽獎項,2005年回國發展。
核心提示
“一個鋼琴天才的迷失”“拿著24K金飯碗要飯”“鋼琴天才迷失在父母的呵護中”……最近,《新華每日電訊》和《中國新聞週刊》等媒體將1986年出生的重慶萬州鋼琴家沈文裕,轟然推到了輿論前臺。
天才式教育
沈文裕母親涂鏡屏説話極快,主張鮮明,對於沈文裕現狀,她説:“他爸爸實際上是把一輩子都賭在娃娃上面。”
20年了,從發現自己兒子的天才起,父親肖元生就放下了工作,炒股為生,長期的孤獨、壓抑、隔絕和“不得志”,也讓他的身體壞掉了。
吃飯時有服務員進來要求合影,他被母親喊起來,“文裕,站起來,合影了!”一會又有過來敬酒的贊助商,母親又喊,“文裕,人家來敬酒了!”
這個曾獲得拉赫瑪尼諾夫國際鋼琴大賽冠軍和伊麗莎白王后國際鋼琴大賽第二名的“音樂天才”,如今站在前所未有的被懷疑的十字路口。在不久前多篇具有影響力的媒體專訪裏,他被描述成一個特殊的教育失敗案例,由於父親不同常規的“天才式教育”方式,他被説成“鋼琴天才,生活白癡”。在北京衛視剛剛播出的真人秀《私人訂制》裏,他被描述成一個為了給暴躁的父親過生,自己去鋼琴培訓學校掙錢的孝子,原因只是為了讓父親8年裏真正快樂一次。
沈文裕究竟因何“迷失”?這個曾與李雲迪、郎朗齊名的青年鋼琴家真是傳説中的“鋼琴天才中的生活白癡”嗎?他的真實家庭教育如何?近日,成都商報記者在綿陽貼身專訪沈文裕一家,努力找尋一個真實的沈文裕,他説,“媒體欠我一個真正客觀的報道。”
他為何
在節目中嚎啕大哭?
“沒有人同情我,媒體欠我一個真正客觀的報道。”
2013年開始,沈文裕這個名字逐漸被更多媒體關注,多是和郎朗、李雲迪放在一起比較,一則傳播頗廣的評論來自《紐約時報》:“如果説李雲迪是抒情王子式的天才,郎朗是激情冒險家式的天才,那麼沈文裕就是冷靜的哲學家式的天才,他將無可爭議地成為一代鋼琴大師。”但按照肖元生(沈文裕的父親,原姓“沈”後改隨母姓“肖”)的説法,從文裕回國的8年多來,他們全家都在不斷被黑被謾罵被攻擊,“太不公平,對於一個單純的以音樂為生的家庭來説,足夠灰暗。”他開始在網上與那些口不擇言的網友對峙。在北京衛視《私人訂制》最新節目播出當晚,沈文裕和母親正從四川綿陽飛回北京,在微博上感謝了節目組。讓人意外的是,沈文裕在節目中終於嚎啕大哭,“沒有人同情我!我就該!”
就在與成都商報記者深度溝通的前夕,沈文裕的父親肖元生,被更多網友攻擊為“強勢教育註定失敗”的父親,剛剛將自己投入的股票“割肉”,集了30萬交了三個月的房租。20年了,從發現自己兒子的天才起,肖元生就放下了工作,炒股為生,長期的孤獨、壓抑、隔絕和“不得志”,也讓他的身體壞掉了,心臟病、抑鬱、易怒、多疑。現在沈文裕出去商演,都是由母親鞍前馬後照顧,他則像一台運轉不靈的電腦,在北京遙控指揮著兒子衝殺在滾滾的音浪與爭議裏。父親每天的大事就是將沈文裕的練琴視頻傳到網上,這兩三年來,他以每天發1到2條的速度,將1000多首曲目挂到網上,像塊招牌,等待更多識貨的行家垂青。在一些地方的演出結束,沈文裕也會和學琴的孩子們交流,給他們講“不要把鋼琴當做苦差事,把玩電腦遊戲的勁兒放在鋼琴上,肯定不得了,你們可以看我網上的視頻。”沈文裕和父親希望,能通過這樣一種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普及“鋼琴家沈文裕”的名字。背後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沒有專業的經紀團隊行銷推廣,只靠家人在粗淺“包裝”,加上他的知名度目前尚在跑道上,一線城市很難拿出好檔期和音樂廳主辦一場“天才級但毫無票房把握”的演出,沈文裕的名字,便逐漸跟網友的不理解、偏激的認定裹挾,發生著病毒式的傳播。沈文裕在一次演出後給成都商報記者説,“你看現在的這些報道,幾乎都是負面的,媒體欠我一個真正客觀的報道。”
他為何 成為埋沒的鋼琴天才?
我只管彈琴,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沈文裕一家目前租住在北京南五環外的一處帶地下室的三層獨棟小樓,開年以來突然扎堆出現的數則報道認為他是在地下室裏練琴的絕世高手,但在家人看來,從成都搬家到北京,選擇沒錯,機會更多。
其實,沈文裕來自重慶萬州一個普通家庭,最初他是學電子琴的。在聽了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後,他扭著父親買了第一台二手KAWAI,8萬塊,從此開始了“天才之路”。他目前彈的琴,是一台價值126萬的三角斯坦威,放在北京寓所的樓下,與他終日為伴。他的母親在他上樓看電視時經常説,“你還不下去跟你的‘大老婆’在一起,上來看什麼電視?”
沈文裕身披多道霞光:照譜自學十幾個小時便能隨CD唱片的速度完整演奏拉赫瑪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拉三),其當時為世界上能彈奏這首曲子的年齡最小者。2003年未滿17歲就破格參加了比利時伊麗莎白王后國際鋼琴大賽並贏得第二名,成為該比賽最年輕的獲獎者。再後來就是更為出名的拉赫鋼琴大賽輕鬆贏得第一名。同年,“超級天才”跌跌撞撞回國,被業內稱為“不可思議”,沒人理解,這樣一個極具商業開發價值的古典鋼琴奇才,為什麼在事業上升期匆促回國?
按照音樂人蘇立華的説法,“這個孩子即使不學音樂,學任何東西都是天才,他是一個一切意義上的高智商孩子。”剛回國時,蘇立華提到沈的狀態是,遲疑而缺少心機,其實在相處過程中,沈文裕只是“不適應”和“無章法”。“越是天才越不要讓他(她)感覺自己是天才,天才不學習不思考只能成為天才級別的蠢才。”蘇立華説。
而當事人沈文裕卻有另一種解釋。“我回國8年來一直很不順利,遭受了很多網路和輿論的造謠攻擊,但我都挺過來了。音樂是我的保護神和避風港,我只管彈琴,其他的我一概不管,因此也生活得蠻逍遙自在的。”從德國回國之初,沈文裕曾被業內評價過“難度不夠”,於是他的父親賭氣,讓他在難度上不斷加碼,目前一些在二三線城市的演出中,他往往一開始就拿出高難度的作品,驚得臺下連嘴巴都合不上。“關於從德國回國發展的事,既偶然又必然。我父親于2005年春來德國探親,便説國內學琴的人很多,要求我回國發展,11月中旬,蘇立華先生打電話來叫我立即回北京與荷蘭一家著名唱片公司洽談出唱片,可與唱片公司幾次見面並未談妥,我也怕再去德國老師會繼續堅決反對我回中國,反正我堅定的目標是做演奏家,當時沒把畢業文憑當回事。至於今後,目前並無特別計劃。”
他真的
不愛溝通、無法獨立?
天才都是不正常的,讓他正常,就毀了他的天才!”
3月31日晚,綿陽,一場名為“鋼琴奇才沈文裕獨奏音樂會”後,疲倦的沈文裕和母親坐在餐廳包間,接受了成都商報記者面對面專訪。當記者把問題拋給沈文裕時,他還在執著地玩手機,他喜歡在朋友圈發一些心情體會和照片,希望得到分享。中間有服務員進來要求合影,他被母親喊起來,“文裕,站起來,合影了!”一會又有過來敬酒的贊助商,母親又喊,“文裕,人家來敬酒了!”沈文裕被招呼著應付各種和音樂無關的事情。他包裏從來不帶錢,幾乎不考慮錢和生活的關係。
綿陽的演出前,他去劇院走臺,一會後,他返回來,問母親要了一塊巧克力……他不清楚,臺下專門為他的演出,加了三排VIP座,368一張的門票早早售罄,全是學琴的孩子坐。演出的曲目涵蓋貝多芬的《月光》,德彪西的《歡樂島》、李斯特的《第二匈牙利狂想曲》,王建中改編版《瀏陽河》和《百鳥朝鳳》,還有他自己改編的《黃河》。返場他加演了兩個版本的《野蜂飛舞》,臺下歡呼雀躍,“天才”、“太兇了”的喊聲開始出現。最後他甚至拿起了話筒,告訴大家自己將帶來一齣“鋼琴喜劇”,以貝多芬、肖邦、勃拉姆斯、莫扎特和巴赫的方式分別演繹《生日快樂歌》,他自得其樂,臺下熱情更加高漲———在生活裏,沈文裕被家庭管束的一面令人想到灰色,而當他坐到鋼琴面前,手指碰到琴鍵時,他瞬間光芒萬丈、五彩斑斕。
“你如何評價自己”?沈文裕喝了紅酒的臉,依然盯在手機微信上,然後緩了一下抬起頭,“一般不好自己評價吧……如果要説的話……實力派。”沈文裕母親涂鏡屏説話極快,主張鮮明。對沈文裕現狀,她説,“他爸爸實際上是把一輩子都賭在娃娃上面。”其實,有人曾勸沈文裕獨立,追女孩、出門帶上錢,像個男人一樣玩,肖元生的回復是,“天才都是不正常的,讓他正常,就毀了他的天才!”而涂鏡屏告訴成都商報記者,“其實他要找個女朋友好簡單嘛,但要找個能跟他對上話的,則太難太難。”而現在,沈文裕似乎已放棄了獨立的想法,他父親説:“不是我不讓他獨立,他舒服得很,你問問他想獨立嗎?他不想!”
與成都商報記者對話
“我在做想做的事,怎麼算迷失?”
成都商報:你的鋼琴演奏技藝,已被很多專業人士公認為“天才級”,為何到目前為止,在商演市場上的反響不如另外一些鋼琴家?
沈文裕:我被稱為鋼琴天才,主要是因為我至學琴開始,就被啟蒙老師劉建平教授發現視唱練耳和視奏記譜等綜合音樂能力奇好,以致後來我不論到哪都會遇到好奇的人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來檢驗我是否是“天才”,我為此不勝其煩。得配合無數人無休止的檢驗。可天才的稱譽沒給我帶來什麼利益,反而惹來了許多的麻煩。的確,我在商演上的名氣和收入與同級別的鋼琴家相差非常巨大,有些人説相差幾十倍,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
成都商報:李雲迪、郎朗在鋼琴的商演市場上都已獲得巨大成功,你怎麼看?
沈文裕:我從小經歷的幾任鋼琴老師都把我的人生目標定得很高,要求我努力成為當代世界十大鋼琴家之一。我直到今天都沒放棄這人生目標,我覺得我有這樣的才能和實力。名氣和金錢並不能代表專業水準,我不想評價同行怎樣,哪怕我成為鋼琴界的凡高,也認可命該如此。
成都商報:目前生活狀態是怎樣的?
沈文裕:我現在主要在家裏錄製一些可以作為鋼琴教學參考資料的示範演奏視頻,有機會就參加一些城市演出。我每天在地下室琴房練琴6小時左右,但包括聽音樂和附帶工作每天大概10小時左右。我現在每天彈琴的動力主要是為廣大的琴友錄製可作為教學參考資料的鋼琴演奏視頻,以讓琴友們在任何時間地點都可在網上免費聽到看到我的示範性演奏。我練琴一般都比較理性,沒什麼瘋狂的事情。倒是我錄製演奏視頻的過程不得不瘋狂,因為不能剪輯加工而必須無差錯的一次完成彈錄過程,比錄音棚錄製難很多,每晚聽完再傳上網時,一般都是淩晨三點左右了。有人告誡我這樣會傷害身體活不長,可我已養成習慣很難改變了。這應該算是我所知道的鋼琴家裏面最瘋狂的事情了。我除了練琴,每天都得聽音樂,翻閱理論書籍,看電視電影,特別喜歡看各種各樣的體育比賽節目。
成都商報:一些樂評人説你目前正在“迷失期”,你認可嗎?
沈文裕: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和怎麼做才叫迷失,我一直在做著自己想做和應該做的事,這怎麼能算迷失呢?!我深知,如果我離開鋼琴不彈琴了,那才是真正的迷失。
成都商報:你在鋼琴技藝上的目標是什麼?更多樂迷關心你該往哪走。
沈文裕:我堅信我將走向世界,長期巡演是遲早的事。不論發生什麼事情和今後將會怎樣發展,我都將努力保持做一個純粹的鋼琴演奏家。至於外界會要怎麼做,我和我的家人根本管不了,但我相信命運。
[責任編輯:楊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