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杜牧那首有名的詩的緣故:“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清明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為死去的親人掃墓,而且,這一天應該總是下雨才好才對。下著的,是那種沾衣欲濕的“杏花雨”。有一首歌的名字就叫《清明雨》。
在北方,因為天氣乾燥,清明這天下雨的概率很低。不過,這時候是真正的春天,乍暖還寒的天氣已經過去了,迎面撲來的風都暖和了許多。柳樹早已經是一片旺綠了,草色也不再只是遙看近卻無,而是茵茵如一片綠色地毯了。春花已經開過了一茬,玉蘭、桃花、迎春、都開謝了,這時候開得正旺的是梨花。如果到了梨園,一片潔白如雪,正好與清明掃墓相配,是上天在墓前獻上的祭祀的白花。
在我國的二十四個節氣裏,唯獨清明兼有節日的意義。足見清明的重要性。應該説,在二十四節氣裏,它最富大自然和人的雙重情感意義。
不過,在傳統文化中,清明除了掃墓,還有一重意義,便是踏青郊遊。這一點意義,常常被今天的人僅僅認為是旅遊。其實,並不這麼簡單。旅遊,可以在一年四季的任何時候,清明前後的踏青郊遊,並不僅是旅遊的一種遊山玩水。
記得我童年的時候,因為母親去世,父親每年在清明這一天都帶我出廣安門,到母親的墓前掃墓。他會把事先寫好的一整頁紙的信,在墓前讀給母親聽,讀完後,燒掉,算作祭祀給母親的紙錢。然後,他會帶我在周圍踏青轉上半天。那時候,廣安門外就是農田,滿眼綠色,生意盎然,印象最深的是小河溝裏有很多蝌蚪,我會捉好多蝌蚪回家。父親像似對我説,也像似自言自語:清明是萬物復蘇的時候,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才對得起死去的人。那時候,我不懂他説這些話的意思,現在,我明白了,清明踏青,是要死去的人死得安心,要讓活的人活得更好。滿眼盎然的春天的生機和生氣,是生與死的對話,是生對死的力量,也是死對生的一種延伸,一種還魂。
所以,清明雨,更多的是我們內心對於死去親人的一種情感表達的象徵物。清明這一天,迎接我們的更多的不是雨,而是溫暖的風。古詩説:梨花風起正清明,遊子尋春半出城。只不過,這首詩沒有杜牧的那首出名,常常被人們忽視。
在老北京,清明這一天,尋春半出城,主要到高粱橋外。那裏兩水夾堤,垂楊十里,《帝京景物略》引詩云:“彼美都人士,出郭清明遊,高梁橋西畔,柳軟莎亦柔。”在這裡,除了梨花之外,柳樹出場了,且成為出演清明的重要角色。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有折枝簪柳戴于發間的民俗。在老北京的民謠裏,有“清明不戴柳,死後變黃狗”,“清明不戴柳,死在黃巢手”之説。後者,在《京都風俗志》書中解釋説:“蓋黃巢造反時,以清明日為期,帶柳為號,故有是諺也。”
如今,清明戴柳的民俗已經沒有了。時代變遷,好多民俗都消失了。但是,清明放風箏這一傳統,至今尚存。我小時候,沒錢買風箏,自己用紙糊一個風箏,不過是用一張白紙糊在秫秸稈上,下面垂幾條白紙條,北京人叫做“屁股簾兒”,照樣放得熱火朝天。放風箏,靠的是風,清明前後,風不緊不慢,正是放風箏的好時候。
所以,除了杏花雨,還有梨花風,再加上綠枝柳,這三者一體,是清明最佳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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