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作家陳河尋找“甲骨時光”

作家陳河

《甲骨時光》封面

　　旅居加拿大的58歲華人作家陳河前一陣子回國，密集地參加了數場活動，有自己長篇小説《甲骨時光》的首發式和對談會，也有給其他作家站臺助陣的。目前他已返回加拿大，不僅把《甲骨時光》留在國內，另兩部中篇小説也將在《收穫》和《北京文學》上發表。

　　寫殷墟甲骨向民國學者致敬

　　“寫這部小説，是向民國的那些學者致敬。”陳河説，《甲骨時光》的主人公楊鳴條正是以甲骨文專家董作賓為原型創作的。

　　20世紀20年代，甲骨文專家楊鳴條受傅斯年所托，來到安陽調查、挖掘殷墟甲骨，開展了一場文物保衛戰，發現這裡是一個佈滿歷史霧障的迷宮，充滿夢幻、慾望、陰謀和暴力。這便是小説《甲骨時光》講述的故事，其中提到的事件和人物都有真實依據。陳河用了數年時間在煙波浩渺的中外史料中尋找故事的每一條線索，但在寫作手法上又不拘泥于真實，而是創造出一個充滿奇異想像、象徵、幻覺氛圍的藝術世界。

　　“寫了一本關於甲骨文這麼大題目的書，我自己也蠻奇怪的。”陳河回憶，2011年他到北京參加活動，利用中間的間隙，去了趟河南安陽看殷墟。站在殷墟遺址，他感覺到了歷史的巨大氣場。當天晚上，陳河就在安陽賓館裏讀完了李濟寫的《安陽》。李濟是哈佛大學博士，上世紀20年代回國後，參加過傅斯年的歷史語言研究所安陽考古隊。書中寫到，1936年6月12日，這是考古隊的最後一個工作日，在H127號坑挖掘到了上面伏著一具屍骨的巨大甲骨球。正是這本書讓陳河感覺到，安陽是一個充滿魔法的世界，他的潛意識察覺到這裡有一個巨大故事。那次回加拿大他買了很多書——《殷墟卜辭研究》《殷墟卜辭綜述》《殷墟文化研究》《董作賓傳》等，最後行李都超重了。

　　尋得甲骨文研究資料淚如雨下

　　要寫“甲骨”，首先要掌握資料，梳理線索。最開始的時候，他就是尋找，到處尋找。

　　陳河發現“甲骨四堂”之一、甲骨學家董作賓曾寫《殷曆譜》一書，書中，他根據甲骨卜辭記錄日、旬、月、年等。但這本書加拿大的圖書館沒有，300公里外的美國康奈爾大學圖書館倒是有。正當陳河猶豫是否要奔赴美國時，有一天他發現某個圖書館數據庫的管理員可有償提供甲骨學文獻資料，其中就包括《殷曆譜》。“書中，董作賓把‘大犬’的字刻一一列出，還有前後期衍變的對比。看到這裡，有如和3000年前的大犬對話，我忍不住淚如雨下。”陳河解釋説，按照專家的考證，“大犬”是商代的一位占卜師，他曾在不同甲骨上刻字署名。

　　資料籌備一年後，陳河開始動筆寫作。“在寫這本小説的過程中，我其實已摒棄了對類型小説的偏見。”陳河坦言，他想寫成中國版的《達·芬奇密碼》。他還買來埃科的《傅科擺》《玫瑰之門》等有歷史背景的懸疑小説仔細分析，為自己的創作尋求養料。

　　書稿歷時5年完成，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總編輯韓敬群説，小説枝乾瘦勁，但細節不夠豐盈。為此，陳河又從前人的文字中找尋靈感和線索。他在溫州圖書館找到近代學者羅振常于1911年專訪安陽、洛陽留下的重要遺著《洹洛訪古遊記》。羅振常用日記體寫到如何和村民接觸，如何到安陽城裏看戲，甚至寫到了土妓。陳河據此又增加了5萬字的細節，“有些事情光靠想像是寫不出來的。”

　　“寫作就像一個種子一樣，它要慢慢地長出來，你不知道它長成什麼樣，但你要耐心地等著。”讓陳河聊以自慰的是，這本小説完成後，故宮的女專家仔細看過，還為他書裏用到的大部分甲骨文找到了原骨片的圖片，“這説明我所做的甲骨文功課是紮實的，不是在忽悠。”

　　被綁架生死關頭竟想到寫作

　　如今能不間斷地創作，對陳河來説並不是意料當中的，因為他曾擱筆長達10年之久。

　　上世紀80年代，陳河第一篇小文章發表，由此開始文學創作。但90年代伊始，受親戚影響，陳河出國了。他到阿爾巴尼亞做藥品生意，1998年那年還遭遇了綁架，被關在地下室整整一個禮拜。陳河至今回憶起來，“遭綁架都是最痛苦的事情，讓我生不如死。”當時在那樣的生死關頭，他竟然想到了寫作，“假如能活下來，就把這段經歷寫出來。”時隔多年後，他果真寫了出來。

　　陳河1999年移民加拿大，在他為生計奔波的日子裏始終都沒碰寫作。直到2005年，他才重新創作小説，而且一發不可收拾。他從溫州到阿爾巴尼亞，再到加拿大，經歷了很多，他的寫作一下子成熟了。陳河最先寫的就是紀實作品《被綁架者説》，發表在《當代》雜誌上。這之後，他的寫作呈爆發之勢，還斬獲一個個國內小説獎項。

　　陳河説自己寫作的爆發，“得益於心靜”。國內知名作家往往會有很多活動，但他在國外時間長了，更喜歡安靜。在這樣的環境中，他可以思考得更深，比如5萬字的中篇小説《義烏之囚》，他花費了6年時間才最終完成。

　　陳河發現，那些功成名就的50後、60後作家，基本上都不寫中篇小説了。“其實中短篇最難寫，長篇小説‘加點水’，還能混得過去。我堅持寫中短篇，一個是有意思，一個説明自己狀態還可以。”陳河説，他其實是在故意考驗自己。

　　現在陳河一年回國好幾次，又有網際網路，就好像生活在國內，“如果沒有重新開始寫作，居住在加拿大一定會有精神無所寄託的問題。因為寫作，我覺得自己的根又深深扎了回去。”

　　人物小傳

　　陳河，1958年生於浙江溫州。曾創作長篇小説《紅白黑》《沙撈越戰事》《布偶》《米羅山營地》《在暗夜中歡笑》，中短篇小説《黑白電影裏的城市》《夜巡》《西尼羅症》《我是一隻小小鳥》《南方兵營》等，並榮獲第一屆鬱達夫小説獎、《小説月報》第十四屆百花獎、第二屆華僑文學主體作品獎、《人民文學》中篇小説獎等多種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