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臺北11月1日電 題:臺灣高山上的眷村 在海拔2000米回望來時路
中新網記者 徐德金
1979年集資建成的“慶安宮”主祀城隍爺 徐德金 攝
位於南投縣仁愛鄉清境農場社區的博望新村是臺灣海拔最高的眷村。在這個社區,還有4個眷村:榮光新村、壽亭新村、定遠新村、仁愛新村。博望新村海拔2044米,站在新村“慶安宮”前平臺向外瞭望,清境農場遠山近水、屋舍民宿一覽無余。
週末到清境農場遊覽度假的人不絕於途,從霧社到松崗蜿蜒而上的山坡谷地間,密布著200多家酒店旅館民宿,即便是在清境農場的最頂端,博望新村也有二、三家民宿對外開放。
週末遊客到來,博望新村有些人氣 徐德金 攝
但是,與喧鬧的農場遊覽中心區域相比,博望新村顯得相對“高冷”。村口有一個停車場,一些遊客會順道來村裏看看。三三倆倆的遊客走在百來米長的新村街道,不時在幾家小店前駐足,然後走到了村尾靜覽亭、慶安宮,再折回來。
與清境農場其他幾個眷村一樣,博望新村建於1961年。史料記載,1949年國民黨政府敗退臺灣後,在滇、緬、泰、柬邊境的“金三角”地區,仍有一支國民黨武裝試圖“反攻大陸”,直到1961年臺灣當局才從滇緬邊境將4406名官兵及眷屬撤到臺灣,其中自願退伍者及眷屬1128人被分別安置在高雄、屏東及南投三個農場。
石秀珍的父親是拉祜族,母親是卡佤族 徐德金 攝
1961年12月,被安置在南投時名“見晴榮民農場”後改為“清境農場”的206名退伍官兵及眷屬,其中較年輕的二口之家共31戶66人入住海拔最高、天寒地凍的博望新村。而三口以上較年長者共48戶140人,則分配在壽亭新村。榮民在臺灣即指代退伍軍人。
石秀珍的父母就是當年被安置在博望新村的31戶之一,她的父親石雲芳是拉祜族,母親蕭寶妹是卡佤族,但都已過世了。1971年,石家在照相館拍過一張“全家福”,姐姐、哥哥站立在父母兩側,石秀珍依偎在父母中間,她的妹妹坐在母親的大腿上。
開在自家屋子的“清境麗莎手作坊” 徐德金 攝
45年前拍的這張照片看上去十分清晰,黑白年代,樸素而單純。
記者所能看到的石家的幾張黑白照片中,石秀珍的父親總是正襟危坐,襯衣釦子鎖住喉結,倆手搭在膝蓋上。那是他的青壯年時期。關於父母,石秀珍説的很少,她母親曾回雲南老家探親過。老家十分遙遠。
現在,石秀珍幫忙她的姐姐石素英打理自家的小店舖“清境麗莎手作坊”。她熱情卻不失矜持地招呼記者坐下來,聊起博望新村的一些事。我問她新村還有多少老人,她説還有幾個,但沒有準確數字。她好像忽然記起她家對面就住著一個叫“魯媽媽”的老人,就帶記者走幾步過去;可是,81歲高齡的“魯媽媽”要午睡,不願意接受採訪。
開在新村裏的民宿 徐德金 攝
石秀珍顯得很遺憾,“如果上午來就好了,還看到他們幾個老人家在街上走動。”
當年被安置在博望新村的榮民及家屬大部分是雲南的少數民族,有傣族、拉祜族、卡佤族等,他們的下一代能娶臺灣的“本省人”是件很光彩的事。“魯媽媽”的丈夫是彝族,而她自己是傣族,她的一個兒子就與當地的一個姑娘喜結連理,再加上她家開的一家餐廳在清境農場頗有名氣,因此,看得出“魯媽媽”在博望眷村也是有名望的。
那時,眷村的第一代主要從事耕作,他們在沒電、缺水的條件下,在荒山野嶺胼手胝足,篳路藍縷打造了一片家園。1965年,蔣經國先生有感於農場“清新空氣任君取,境地優雅似仙居”,於是將“見晴榮民農場”改名為“清境農場”沿傳至今。
從種植水蜜桃、水梨、蘋果和高麗菜、馬鈴薯、雜糧到現在種植百合花等花卉,博望新村也實現了“産業轉型”。除此之外,眷村的村民還開辦了多家民宿、餐廳、便利店等。
漫山遍野的百合花圃 徐德金 攝
在村口公路旁開一家名叫“傳承”雲南風味料理店的程順忠現年50歲,當年是他爺爺帶著他父親來到博望新村落戶的。程順忠和博望新村的大多子弟一樣,成年後當兵入伍,在基隆海軍服役“吃公家飯”;後來退伍開餐館,做了20來年,規模慢慢擴大,現在經營的餐館蠻像樣的。
記者翻看他的菜譜,有“雲南特色料理”香酥鴨、酥肉、臘肉、臘腸、香酥椒麻雞、腌菜炒肉、雲南牛肉叭呼湯等,十幾二十菜色品種。但是最近生意不太好,程順忠説,陸客少了。記者在與他聊天的時候是下午2點多,店裏一個顧客也沒有。
程順忠的老家在雲南邊陲,但他從沒有去過,“父親有回去過。”他説道,語氣顯得很平靜。
開在村口公路邊一家名叫“傳承”的雲南風味料理店 徐德金 攝
從他們的父輩開始在農場耕作,到這些眷村第二代多從事服務業,再到第三代、四代不少去到農場以外就業謀生;從落地生根到開枝散葉,他鄉已成了故鄉。
落戶清境農場11年後,這些來自雲南的榮民真正入鄉隨俗了。1971年,博望新村的居民認為應保有傳統信仰,讓心靈有所依歸,於是大家捐建了“土主廟”。到了1979年,大家又集資改建為“慶安宮”,主祀城隍爺,同時供奉福德正神、中路財神、山王爺等。
與此同時,他們也把“火把節”帶到了清境農場,成為當地每年一度的喜慶的民俗活動。
新村一隅 徐德金 攝
在博望新村活動中心墻上挂著一首《離鄉》的詩這樣寫道:“....。。都在倚門眺望遠山/卻望不見昔日水擺夷明媚風光的凝望裏/紛紛飄落/並長成/株株帶淚的梅花離離綻放/豐收的果實是/恍然的甜蜜/隔世的哀傷。”
水擺夷即傣族。無論是傣族還是卡佤族,鄉愁都是一樣的。
博望新村只是臺灣800多個眷村中很小很小的一個高山聚落,周圍群山起伏,溝壑縱橫,村旁的公路是從臺中到埔裏,又從埔裏到合歡山的必經之路。放眼博望新村所處的整個清境農場社區,已然旅遊觀光勝地。
許多年以前,當石秀珍離開博望新村出外工作,後來又與她的瑞典籍丈夫到廣東江門開創新業時,她沒有想到再回到生養她的地方,坐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前,熱情地招呼著一批批遊客。
抽空,她介紹著父輩的一些往事,希望記者能為眷村寫下一些文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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