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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國英:經典,“雙美”不可或缺——藝術之美,因哲學而超越②

2020年09月10日 10:49:00來源:解放軍報客戶端

 

  經典,“雙美”不可或缺

  ——藝術之美,因哲學而超越之二

  ■ 呂國英

  毋庸諱言,當下有些藝術作品,其品質、品位、格調實在難以恭維,低俗、庸俗、媚俗問題依然存在,以至成為文化垃圾。這些所謂作品基本無視審美需求,甚至將受眾當成“沒腦子”、弱智者,隨意寫東描西,恣睢糊塗亂抹,肆意呈醜示惡(俗),幾近“逗傻”之能事,呈現審美負能量。面對這類“作品”之過市,可以歸結為兩句話:不可讀、不忍看;不能讀、不耐看。

  依藝術哲學論,不可讀、不忍看就是缺感性;不能讀、不耐看就是無思想,而缺感性就是沒有感性美、視覺美,無思想就是沒有靈性美、哲學美。

  顯然,藝術要美,視覺美是前提,思想美是核心,前者體現藝術之基本屬性,後者表達藝術之靈魂所繫。

  什麼是感性美、視覺美?什麼又是靈性美、哲學美?

  依氣墨靈象藝術論,美分層級,感性美、視覺美屬於形式美。形式美就是以形式取勝,也有“優美”或“唯美”之稱,是“美”的低級層次。此層級的美以其外觀的和諧與形質的統一,通過視覺感受喚起審美感受,主要以安靜、明麗、精緻、均衡、比例、對稱、對比與單純秀雅、多樣統一之形態,順應人之主觀感受,讓人産生得宜、愛悅、輕鬆與心曠神怡的審美感受,並導致“愛”之情感。這種“美感”只是通過感官引起的快感,實際上就是一種悅人耳目之美。

  藝術作品的哲學美,或稱思想美,是作品所能體現的精神境界與所能抵達的思想深度,並由此為受眾帶來或呈現的心靈震撼與審美高度。

  按照精神的自由程度,哲學家將人生境界分為自然境界、功利境界、功利境界與審美境界四個層次。審美境界包攝而又超越、高於道德境界。顯然,哲學美首先體現為境界美,是遠離自然境界、跨越功利境界、致遠道德境界、體悟天地境界的審美形態,是博大、高遠的精神境域。在境界美之上是神聖美,是以自由、崇高的生命境界,至善、靈性的“永恒之光”為終極意義的審美形態,是感性與理性的統一、經驗與超驗的統一,也是情與理的統一、此岸與彼岸的統一、有限與無限的統一,往往與生命的終極體驗緊密相聯繫,具有與宇宙、天外神交,自我、個體入化的高妙體驗,是一種莊嚴神秘、崇高神聖之感,是一種極致的謙卑和無限的敬畏,是一種靈魂的狂喜和飛升。神聖美是美的高級層次,是對生命意義的根本超越,也是自我心靈的徹底解放。

  當下藝術創作缺少感性美,與創作者遠離生活、缺乏創作衝動密切相關。不在現場何有現場感受?沒有現場感受何能激發藝術感覺?沒有藝術感受力又何以産生創作衝動?事實上,感覺有高下、優劣之分,或者存在藝術感覺與非藝術感覺之別。藝術感覺往往是獨特的、深刻的、智慧的、真實的、善良的、美好的、人性的、精緻的、高雅的,與此相對應,非藝術感覺往往是平庸的、膚淺的、愚蠢的、虛假的、惡劣的、醜陋的、獸性的、粗鄙的、低俗的,而狹隘固執、貪婪自私、封閉自戀、世故庸俗,必然成為非藝術感覺的溫床,為胡編亂造、糊塗亂抹、示齷展齪、惡俗亂象之作“製造”本源。

  缺少思想美,或者忽視體現思想美,是藝術創作中的普遍存在,也是一大缺憾。造成此問題有諸多原因,但藝術創作者普遍缺少哲學素養,割裂藝術、哲學兩者關係是癥結所在。

  藝術當然不是哲學,但兩者(又決非兩個象限,或者説其)在實質與靈魂所繫上並非二致。就前者所言,藝術訴諸性情,哲學訴諸理智;藝術呈現具體,哲學表達抽象;藝術重形象立象,哲學善命題立念。就後者而語,先説內在關係,哲學與藝術均無功利效用,且文明越發展,受關注度越高;藝術與哲學均求變求新,而藝術貴在唯一性,哲學之美無定論;哲學與藝術是人類精神的兩座高峰,而哲學為人類抽象思維的最高形式,藝術為人類形象思維的最高形式;藝術與哲學屬於超驗領域,存在於超驗世界,其語言表達是超驗世界的語言。後説根本所繫,浩瀚宇宙、茫茫人海、渺渺人生,真相何是、意義何為、向何去處?生命、自由、尊嚴或幸福,其價值意義何在?面對世界與人生的永恒困惑,人類創造出哲學,幾近同時又創造出藝術,都是人類精神現象(精神世界的神妙現象)的獨特表達,而兩者所表達的共同對象,正是對世界人生這個根本問題的根本性思考,只是藝術的方式重藝術,哲學的方式重哲學。

  顯而易見,藝術是人類精神活動的産物,沒有哲學關照,缺乏思想體現,就不可能有藝術,更遑論好藝術。

  要説明的是,藝術中須有哲學,茲哲學不是指任何一種特殊的哲學思想或體系,即學院哲學所講授的專業哲學,包括哲學演進、邏輯推理、命題分析,甚至一些“不知所云”“不著邊際”的神秘、玄學問題,而是指哲學一般思考的基本問題和對這些問題的一般思考,即世界哲學所關注的價值意義哲學,包括對生命價值意義的追問,對人類命運、世界的現在與未來的探究。

  黑格爾曾提出藝術死亡的邏輯命題。誠然,藝術要繼續遠行,必須走向哲學,但不能變成哲學;如同哲學仍要繼續存在,當須走向藝術,也不能變成藝術一樣。

  説哲學無定論,是哲學視野中的命題,一旦有解、可普遍並成為規範、共識,此命題就被移出哲學,而哲學的基本問題屬於永恒追問的問題,始終走在永遠思考與解答的路途上。

  事實上,藝術演進的背後均有哲學的巨手。僅從西方藝術觀,從中世紀到文藝復興,無不是衝破神權束縛、徹底解放人性所致,於是出現了藝術之人性美、理想美;從文藝復興到現代藝術,隨著工業革命的興起、科學技術的發展,走出幻想、回到現實成為時代思想,出現了藝術之現實美、客體美,或稱再現美,包括現實派、印象派。此後,隨著主體意識的張揚,出現了藝術之人格美、表現美,包括後印象派、野獸派、立體派、抽象派等。從理想主義到現實主義,再到表現主義,藝術創作所追求的形式美,均與人文、科學、理性有關,追求理想美或“為藝術而藝術”,這種形式唯美、強烈自我表現,為社會精英所欣賞的高雅藝術,受到後現代主義的鄙視與嘲諷,於是出現了反對科學至上、反對理性至上、追求“藝術生活化、生活藝術化”之藝術,包括器具藝術、行動藝術、裝置藝術等。

  有“後現代藝術之父”之譽的杜尚,《泉》與《門》是其代表之“作”,至今仍被熱議與爭論,前者是由其匠心命名、親筆簽名且倒挂于展廳的男用小便器具,後者是由其製作、由兩個門框直角並置卻僅有一扇門的裝置。《泉》對一生活用具重新命名並換一角度、異境放置,就令人駐足沉思;《門》通過兩框一門裝置,即演繹了開關統一、相反相成的哲學命題,成為只講生活美、思想美,並與感性美、視覺美絕對對立起來的後現代藝術的典型與範例。

  顯然,後現代藝術通過製造“符號”“概念”,既嘲弄藝術,又徹底否定傳統,模糊生活與藝術界限,是“非此即彼”的極端思維作祟,也是“破而無立”的藝術表達缺憾。杜尚之《泉》與《門》只不過是一種帶有創意的“問”號,是借用俗物“對話”經典的創意,是挑戰“什麼是藝術”的詰問,是設問“藝術與生活的邊界在哪”的質詢,而可欣賞的只是藝術家的自由精神的表達,並非可以審美之藝術。

  如此,藝術創作中既要形式美,也要思想美,兩者不可或缺、不可偏頗,而兩者皆具、相得益彰,才有好藝術,方出大作品。

  説感性、思想之美,尋“雙美”經典,想起莊子諸多名篇。莊周之作,歷代舉崇,不僅是語言的詩性之美,音韻的一唱三嘆,抑或想像的奇特恣縱,構思的意出塵外,還是意境的雄渾開闊,哲思的博大精深,均為人文史無可並肩、獨享一尊,不愧既為“文學的哲學”又是“哲學的文學”,堪稱藝術之雙美經典。然而,無不讓人感喟,這只是出自上古之人、且于中國前科學文化語境下的寓言短章。

  如今,當民族復興正在波瀾壯闊、世界目光開始聚焦東方,更需藝術創作呈現中國後科學文化語境下的鴻篇巨制,不僅僅是文學的、影視的,還有美術的、音樂的、戲劇的,非常令人期待。

  作者簡介

  呂國英,藝術評論家、文化學者,解放軍報社原文化部主任、“長征副刊”主編、高級編輯,創立“‘氣墨靈象’藝術論”,提出“藝術創作十個命題”,論述“‘藝術,靈魂之美在哲學’的九個要義”,建構“書象”説,撰寫“中國牛文化千字文”,撰寫出版專著多部、藝術新論多篇,逾數百萬字,多篇(部)作品獲國家、軍隊重要獎項。

  主要著作:《“氣墨靈象”藝術論》《大藝立三極》《未來藝術之路》《CHINA奇人》《陶藝狂人》《神雕》《奮鬥致遠 牛文化》《新聞“內幕”》《中國牛文化千字文》,其中《“氣墨靈象”藝術論》主要立論由多家媒體連載,《大藝立三極》由中英兩種文字出版,《陶藝狂人》《神雕》多次再版。

  主要觀點:“氣墨”是“墨”的未來;“靈象”是“象”的遠方;“氣墨”“靈象”形質一體、互為形式內容;“藝法靈象”揭示藝術本質規律;美是“氣墨靈象”;藝術創作貴在“意想不到”;好作品終究需要好語言;藝術立象決非現實物象;藝術演進:從“完美”到“自由”;視覺美、思想美不可偏頗;創作,用性靈開啟質料;超越,向藝方生、向術即亡;書寫入“象”方為美。

  主要評論:《書之入“象”方致審美遠方》《“書象”之美在“通象”》《自成高格入妙境》《“賈氏山水”密碼》《美的“自由”與自由的“美”》《六論“張繼書象”》《藝術,心狂方成大家》《天才,晚成方可大成》《“色彩狂人”的非常之道》《“花”到極致方成“魁”》《心至“藝境”盡通達》《湛然寂靜漾心歌》《三千年的等待》《絲路文化的“水墨樂意”》《重構東方藝術舍“彩”其誰?》。

[責任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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