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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國英:語言,終究還是語言——藝術之美,因哲學而超越①

2020年09月10日 10:48:00來源:解放軍報客戶端

 

  語言,終究還是語言

  ——藝術之美,因哲學而超越之一

  ■ 呂國英

  談藝術、説審美,不少讀者有過苦不堪言的“遭遇”或感受。有些“作品”根本沒有一句“新話”,更無一點“新智”,要麼就是“晨起”“暮息”類的家長裏短,要麼就是“渴了喝水”類的世俗常識,這類“作品”完全是“為作而作”“江郎才盡”,更有甚者,胡亂“拼湊”“無事生非”。表像看是作品淺薄、世俗,根本是藝術語言問題。

  作品與語言具有怎樣的關係?

  談語言,先看文學、電影、音樂、繪畫等幾種藝術門類的命名或概念表達——文學是語言的藝術,電影是視聽語言的藝術,音樂是聲音語言的藝術,水墨是筆墨語言的藝術,油畫是色彩語言的藝術。藝術與語言,語言與藝術,就以如此的方式 ,或妙然成趣、或天衣無縫地聯結在一起。

  顯然,藝術建構于語言,語言存在於藝術;無語言無以成藝術,無藝術難以存語言。

  就藝術呈現與表達而言,語言是抽象的,但在具體的藝術形式中,又往往是具體的、實在的。譬如,文學中的語言是文學文本語言,包括文字、詞彙、語句、篇章;音樂中的語言是聲音,包括旋律、節奏、音色、和聲;繪畫中的語言是筆墨(顏料),包括線條、形狀、色彩、色調。

  質言之,語言本身並非藝術,而藝術之呈現必需于藝術語境中藝術語言之構建。如此,藝術創作少不了語言,而藝術語言尤其不可或缺。

  什麼是語言,什麼又為藝術語言?透過具體藝術形式,問題之解顯而易見。語言是構成藝術形式的最小單元,也是基本要素,或稱基本語素、基本語言:藝術語言是在藝術創作語境下,按美學特徵與審美需要,將這些語素進行自由而獨特的排列、組合,構成藝術作品的特殊表現方式與實現手段。

  可見,語言是藝術構成的前提與基礎,藝術語言是藝術呈現的生命與靈魂。並且,不能成為藝術語言的語言,無法進入創作語境;而不能進入藝術語境的語言,沒有審美意義,因而也就不能建構藝術作品。

  追溯、檢視一個時期以來文藝發展脈絡與呈現狀貌,不難發現,于當下文藝創作中,存在著諸多為人詬病、令人憤然的惡俗現象,其中表現在語言運用方面的病症或問題有多重表現,比如陳腐、僵化、死寂、規制、空洞、蒼白、瑣碎、庸俗、世故等,歸結概括為一點,就是墨守成規、俗不堪耐。這些令受眾失望、唾棄,令審美無奈、窒息的“語言現象”,是對語言于藝術語境中的錯置、隨棄與加害,與藝術創作之本質意義南轅北轍、格格不入。

  語言美則藝術美,語言死則藝術亡。語言之於藝術何以唯此為大、榮辱相係?現當代哲學之語言學研究成果,不啻是解答此問的一把金匙。

  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哲學家之一、哲學天才維特根斯坦——這位哲學語言學的標誌性人物,在其《邏輯哲學論》之序中開宗明義,説,這部著作的全部意義,可以歸結為兩點:凡是能夠説的事情,都能夠説清楚;而凡是不能説的事情,就應該保持沉默。就其第一點,維特根斯坦認為:世界是事實的總和,事實是事態的存在;語言由命題構成,命題是世界的圖像,在命題與事實之間,存在邏輯對應關係。這樣,語言就是對現實世界的摹寫與描述。進言之,此語言是經驗世界的語言,用來摹寫與描述經驗世界,表達與呈現經驗世界。

  經驗世界是現實世界,非經驗世界是超驗世界。經驗世界不僅可説,而且可以説清楚;而超驗世界不僅不可説,還應保持沉默。這正是維特根斯坦的高遠與神奧所在,是其哲學的偉大與深邃所繫。通過對經驗世界的“能説”,表明對超驗世界“不能説”之尤其重要,通過經驗世界“能夠説清楚”表明對超驗世界“保持沉默”之特別意義:“凡是能夠説的”都能在“説”中展現得清清楚楚;“凡是不能説的”自然也會在“沉默”中顯示得明明白白,只是,這種顯示只是存在於神秘的超驗領域。

  其實,“不可説”,不是不説;“保持沉默”,也非為沉默而沉默,而是既不能以經驗世界的語言“錯置”超驗世界,也不能以超驗世界的語言“沉默”而沉默超驗世界。換言之,要使超驗世界可説,不對超驗世界沉默,當須開啟超驗世界的語言,而超驗語言是對經驗語言的揚棄,是語言創新,也是語言超越。

  顯而易見,藝術與美學、宗教、生命、氣墨、靈象、性靈、倫理、價值、情感、激情、想像、直覺等命題一樣,屬於超驗領域,存在於超驗世界,要表達呈現之,不僅經驗語言無能為力,傳統藝術語言也難履使命。並且,藝術常新,審美愈高,語言創新無止境,語言超越無極限。

  回望文明史,文藝的演進發展正是藝術語言的演進發展。以美術領域觀,從原始美術到古典美術是這樣,從古典美術到現代藝術也是這樣,從現代藝術到後現代藝術同樣是這樣。在文學領域出現的現實主義、浪漫主義、文藝復興、批判現實主義、自然主義、古典主義、感傷主義、象徵主義、唯美主義、印象主義、黑色幽默、魔幻現實主義等流派,也正是由於藝術語言的不斷創新,從而實現文學豐碑的不斷矗立。並且,不管哪種藝術門類,凡能開啟新的藝術語言形式者,往往能開拓藝術新徑、走向藝術高峰,比如忠實于現實主義的曹雪芹、探尋魔幻現實主義的馬爾克斯,比如集古典主義之大成又開拓浪漫主義的貝多芬、走進抒情抽象主義的朱德群,還比如開啟實驗立體主義的畢加索、開闢光影水墨山水的李可染等,都是藝術語言探索、創新、重構與超越的典範。

  同經驗語言不能摹寫超驗世界一樣,傳統藝術語言也不能生硬或原封不動地置於當下語境的藝術創作,否則,此類所謂創作將不可避免地會出現遲滯、倒退、抄襲與複製等問題,從而令藝術走向自我異化,也讓藝術永遠遠離藝術,既戕害藝術精神,又窒息受眾審美。這樣的“藝術”,不僅不該“説”,而且應該也必須保持“沉默”。

  無可置疑,文明愈發展,審美愈不待。藝術創作要踐行審美使命、承載時代擔當,唯有語言創新,並且終究還是要語言創新。“氣墨靈象”藝術論主要立論中,有“逸形入靈 大藝立象”“如氣化墨 載靈承象”之篇章。創新語言的遠方正是“逸形入靈”“如氣化墨”,作家、藝術家當以慧悟之性靈,予藝術創作諸元素以靈化,開啟藝術創作的審美境界,呈現作品存在的時代審美。

  “放眼世界,我們面對的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認知這個時代,審視這個時代,進而為這個時代塑形立象、矗立審美,作家、藝術家既要有悲憫天地、放歌靈性的純樸情懷,更須有舉目眺遠、跨越文化的高遠視野,于超越經驗世界、拒絕經驗語言的審美境界中,探索構建超驗語言、表達超驗世界的藝術作品,是藝術挑戰,也是藝術使命,責無旁貸,唯有擔當。

  作者簡介

  呂國英,藝術評論家、文化學者,解放軍報社原文化部主任、“長征副刊”主編、高級編輯,創立“‘氣墨靈象’藝術論”,提出“藝術創作十個命題”,論述“‘藝術,靈魂之美在哲學’的九個要義”,建構“書象”説,撰寫“中國牛文化千字文”,撰寫出版專著多部、藝術新論多篇,逾數百萬字,多篇(部)作品獲國家、軍隊重要獎項。

  主要著作:《“氣墨靈象”藝術論》《大藝立三極》《未來藝術之路》《CHINA奇人》《陶藝狂人》《神雕》《奮鬥致遠 牛文化》《新聞“內幕”》《中國牛文化千字文》,其中《“氣墨靈象”藝術論》主要立論由多家媒體連載,《大藝立三極》由中英兩種文字出版,《陶藝狂人》《神雕》多次再版。

  主要觀點:“氣墨”是“墨”的未來;“靈象”是“象”的遠方;“氣墨”“靈象”形質一體、互為形式內容;“藝法靈象”揭示藝術本質規律;美是“氣墨靈象”;藝術創作貴在“意想不到”;好作品終究需要好語言;藝術立象決非現實物象;藝術演進:從“完美”到“自由”;視覺美、思想美不可偏頗;創作,用性靈開啟質料;超越,向藝方生、向術即亡;書寫入“象”方為美。

  主要評論:《書之入“象”方致審美遠方》《“書象”之美在“通象”》《自成高格入妙境》《“賈氏山水”密碼》《美的“自由”與自由的“美”》《六論“張繼書象”》《藝術,心狂方成大家》《天才,晚成方可大成》《“色彩狂人”的非常之道》《“花”到極致方成“魁”》《心至“藝境”盡通達》《湛然寂靜漾心歌》《三千年的等待》《絲路文化的“水墨樂意”》《重構東方藝術舍“彩”其誰?》。

[責任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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