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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居寺208卷紙經、203塊木經修復記

2020年08月03日 09:42:00來源:北京青年報

  先“蒸”後“揭”復原紙經 特製竹籤清木經積墨

  雲居寺208卷紙經、203塊木經修復記

  前不久,雲居寺珍貴文物修復成果展在雲居寺藥師殿北配殿開幕。此次展覽是雲居寺首次向社會大眾展示文物修復階段性成果,現場展示的已修復完成的明代紙經和清代《龍藏》木經板吸引了無數觀眾。修復一件文物需要經過哪些工序?為何四年修復的文物寥若晨星?北京青年報記者日前走進了修復師的工作室,為您揭開文物修復的神奇面紗。

  房山雲居寺珍藏的石經、紙經、木經號稱“三絕”。去年,雲居寺的石經原石與明代紙經、清代《龍藏》木經板等珍貴文物共同在故宮博物院展出。2003年,經北京市文物鑒定委員會專家組進行鑒定,雲居寺的紙經和木經屬於國家級文物,具有極高的文化價值、科學價值和歷史價值。但這兩宗珍貴文物在輾轉保存過程中,因歷史、保存條件等諸多原因,出現了多種病害。2016年起,雲居寺啟動紙經、木經的文物保護工作,歷時四年,目前雲居寺已完成208卷紙經和203塊木經板的修復工作。

  95後修復師用特製竹籤

  清除木經板上的積墨

  走進木器漆修復部,一塊塊被編著號的木經板整齊地排列在架子上,北青報記者注意到,這些木經板有的上邊被蟲蛀過,有的已經出現裂隙和變形,有的則已經糟朽到快要斷掉。

  修復師朱肇旌正在伏案工作。他先是對木經板進行幹式清潔,拿軟毛刷和棉簽去除表面的灰塵和黴菌,繼而用蒸汽清洗機把經板表面的積墨軟化,再用特製的竹籤將卡在經板上的積墨一點點剔除。

  “這是我們自己做的竹籤”,朱肇旌告訴北青報記者,清除木經板上的積墨是修復工作的關鍵一環。竹籤這種工具就變得尤為重要,朱肇旌和其他幾位修復師會根據自己的“順手度”製作出專屬竹籤,他的竹籤是“兩頭”的,粗的一頭用來清潔木經板上微生物的殘留,細的一頭用來清理字口間的積墨。朱肇旌1米8的大個兒,每次在使用竹籤時,都彎成90°,頭幾乎要“埋”進木經板裏。修復部的溫度保持在20℃左右,朱肇旌的鼻尖卻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他手中的竹籤,早已沒有了竹子本身的顏色,完全被墨覆蓋了。清理積墨是一細緻活兒,朱肇旌像一個雕刻師一樣,一點一點地將多餘的積墨剔除。清理一塊複雜的木經板,他往往要用一週的時間。

  朱肇旌是一名95後,大學學的是文物鑒定與修復專業,別看年齡不大,但技術很“老練”,和他一起承接這項修復任務的還有6名修復師,都是95後,剛大學畢業沒幾年。這群年輕人時常在修復臺前一坐就是一天,他們很少説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和自己手中的那塊木經板“交流”。他們用了近兩年時間,修復了203塊清代《龍藏》木經板。

  對於這群年輕人來説,這項工作最重要的不僅是修復,還有保護。同樣是修復師的魏子茗告訴記者,很多木經板因年代久遠而變得十分脆弱,往往看似完整,但裏邊是空的,一碰就會塌下去,這不僅需要他們輕拿輕放,在修復的時候還要“悠著點勁兒”,在清理完成後,要按比例調和出一種特製的膠,一遍一遍地刷在木經板上,讓膠慢慢滲透進去,對木經板進行加固。

  劉國勝是故宮博物院木器修復組的老師傅了,退休後專門被邀請來現場指導。但在劉國勝看來,修復木經板和修復故宮的木造傢具還不一樣,首先材質就不一樣,修復木經板的很多傳統修復工藝他也是第一次接觸。“每塊木經板都有字”,如何保證在修復的同時對木經板上的字體做到“最小干預”,也是此次修復工作的一項挑戰。

  用古籍修復方法“蒸揭”

  將“書磚”一頁頁剝開

  如果説木經板的修復工作需要精益求精,那麼對“薄如蟬翼”的紙經修復就更是如履薄冰了。與石經和木經相比,紙經顯得尤為單薄,“安全性”是紙經在修復過程中首要遵循的原則,每道工序在開始前都要有安全預案、修復中有保障、事後有評估。

  對此,有著三十餘年經驗的原國家圖書館古籍修復組專家張平深有體會。

  “我們拿到紙經後,首先要對它進行檢測,就像醫院要給病人開化驗單一樣”,張平告訴北青報記者,紙經有數百年的歷史了,除了自然破損外,還有人為翻動,損壞不可避免。這些紙經存在水漬、斷裂、絮化、蟲蛀等多種頑疾,還有古人修復時不平整的地方。張平和其他修復師既要“對症下藥”,又要保證紙經的“整舊如舊”,“讓紙經延續其原有的文物性、資料性和藝術性。”張平説。針對酸化嚴重的紙張,他們要用弱鹼性物質進行中和,提高紙張的ph值,以延長其保存壽命。對於古人修復時不平整的書頁,要揭開、展平,但對於古人“打的補丁”要進行保留。

  在紙經所有病害中,“粘連”是最常見也是最難修復的一項。很多紙經霉變後粘連得非常“實”,儼然一塊沉甸甸的“書磚”。針對這種病害,張平沿用了古籍修復方法——蒸揭。即在鍋裏蒸10分鐘,“趁熱”把紙經拿出來一頁頁剝離,粘得嚴重的紙經一次只能“揭”開一釐米,一冊紙經的“蒸揭”需要重復數十次。

  除了傳承古籍手工修復方法,這次也運用了機器的修復方法。張平告訴記者,有些書籍已經被蟲子蛀得千瘡百孔,這樣的書籍就需要用托裱的方法進行修復,托裱後又需要使用漿糊黏合,但漿糊會引來蟲子,不利於紙經的保存。此次,他們專門使用了紙漿補書機進行修補。據張平介紹,紙漿補書機是上世紀90年代國家圖書館自主研發的設備,在修補前,先是用打漿機把紙張分離成紙纖維,然後將書頁平鋪在一張絲網上,隨後在紙漿補書機中注入3寸深的水,並把紙纖維倒入水中。一切就緒後,啟動補書按鈕,水流開始下泄,水和紙纖維一起通過書頁缺損處後,絲網會將紙纖維攔截下來,從而補全書頁缺損部位。這還不算完,補完後需要將書頁取出壓實、晾幹。

  “雖然我們紙漿補書已經有20年的歷史了,但因為之前的補書機都只補一些小的書籍,補這麼大的紙經還是第一次。”張平告訴北青報記者。

  紙經和木經板的病害調查

  用了一年半時間

  2016年,雲居寺就正式開啟了紙經和木經的文物修復工作,但直到2019年,修復工作才正式開啟。在這個過程中,關於紙經和木經板的基礎病害調查和研究就花了一年半的時間。

  在正式修復前,研究團隊需要對紙經和木經板進行“體檢”。説起那段調查時光,首都博物館研究館員何海平至今仍記憶猶新。何海平參與了此次木經板的調查工作,他回憶説,每次調查都需要走進雲居寺的木經板庫房,那是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冬天陰冷,寒氣逼人,穿多厚的衣服都無濟於事;夏天酷熱,進去不一會兒就是一身汗。木經板有其自身的重量,有的木經板長近80釐米,寬近30釐米,大概有4斤重,“拿的時候需要用雙手”,何海平告訴北青報記者,一邊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邊還要一絲不茍地查看其“病害”,每一塊木經板需不需要修,需要修什麼,都要記錄在案。但這還不是最“煎熬”的,由於木經板已經在庫裏“沉睡”多年,在拿木經板的時候,往往板還沒拿到手裏,上邊的灰塵已經灑落了一臉。“也要忍著,不能咳嗽和打噴嚏”,何海平説,很多木經板已經腐爛了,很可能在打噴嚏的一剎那,就會被“震”裂。

  前期的調查工作繁重,回來後的總結工作也不輕鬆。何海平説,在經歷了一年的實地調查後,研究團隊還要對當時拍的照片進行一張一張地篩選,對記錄的數據進行匯總,最終得出一個長達幾百頁的研究報告,根據這個報告制定出詳細的修復方案,才能進入正式的修復工作。而這個方案,就是後期修復師們修復時的重要參考。

  記憶體

  雲居寺紙經、木經

  保護刻不容緩

  雲居寺始建於隋末唐初,至今已有1400多年曆史。寺院珍藏著22000余卷明代紙經、7000余塊清代《龍藏》木經板,具有極高的文化價值、科學價值和歷史價值,與房山石經並稱為“雲居寺三絕”。由於歷史、保存條件等諸多原因,其保存狀況逐漸出現了病害隱患,年代久遠、蟲蛀、霉變、缺損等問題日益凸顯,所蘊含的歷史價值已難以完整體現,文物保護修復工作刻不容緩。

  為了保護這兩宗珍貴的文物,2016年,在雲居寺首屆曬經節上,房山雲居寺文物管理處與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簽訂《雲居寺明代紙經、清代龍藏木經板保護協作意向書》,正式啟動了科學化、規範化的保護工作。同年11月,雲居寺藏紙經、《龍藏》木經板文物保護修復計劃書以及雲居寺藏明代紙質經書、《清龍藏》木質經板文物保護修復方案先後編制完成。2019年初,第一階段的修復工作正式開啟。

  “文物保護修復的原則就是保護現狀、恢復原狀。”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胡東波教授説。胡東波及其團隊在雲居寺文物管理處的配合下,開始對紙質經書、木質經板進行前期病害調查。他們針對病害情況,經過科學論證,先後編制完成雲居寺藏紙經、《龍藏》木經板文物保護修復計劃書以及雲居寺藏明代紙質經書、《龍藏》木質經板文物保護修復方案。“需要通過滅菌、清洗、脫酸等步驟把這些文物從目前的狀況中擺脫出來,隨後再根據修復情況適當調整方案。”胡東波説。

  項目實施期間,房山雲居寺文物管理處與修復方還多次邀請國內文物專家指導工作、教授修復技術,提出了寶貴的建議,使病害得以消除、劣化得以控制,文物本體壽命得以延長。

  本版文/本報記者 劉婧

  攝像/本報記者 劉婧

[責任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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