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特·塞林格:不願《麥田裏的守望者》拍成電影
馬特·塞林格:不願《麥田裏的守望者》拍成電影
每一個人都能在“麥田”裏找到青春的痕跡。
1950年,小説《麥田裏的守望者》一經問世即在青少年中引起強烈共鳴。
今年是J.D.塞林格誕辰100週年,塞林格之子、塞林格基金會負責人馬特·塞林格日前來到上海,首次訪華。3月16日,馬特·塞林格與作家路內、周嘉寧及譯林出版社社長顧愛彬做客上海思南文學之家,回憶他們和霍爾頓的第一次相遇,一起思索中央公園裏的鴨子冬天去了哪。
為什麼《麥田裏的守望者》能伴隨我們
“每個人在年輕的時候,或者説在人生的某個時刻,會感到自己很疏離,很不滿意。他們會問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或者不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我也總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馬特·塞林格説,這也是霍爾頓經歷的事。“他看到了世界上不誠實的、糟糕敗壞的東西,他不想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但他確實是世界的一部分。這種情況下他該做什麼?該如何繼續他的生活?我覺得關於這些問題的深刻理解,都在這本書裏面。”
第一次讀《麥田裏的守望者》時馬特12歲,“我不是專家,不是學院中人,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父親。”馬特説,“他是一個會批判、質疑的人,對世界或許偏激,但他內心深處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所想的是普遍問題,是我們都想去理解的問題,這也是為什麼《麥田裏的守望者》能伴隨我們走到今天。”
路內説,他11歲時第一次看《麥田裏的守望者》。“1984年的圖書館,都是些革命小説,有外國文學也多是19世紀特厚重的那種。後來我終於找到了一本封面是小男孩的書,我想應該適合我看,就硬著頭皮看完了。當時對這個故事,我知道它在講什麼,但不知道它為什麼這樣講。”
多年以後,路內發現這本書變成了文藝青年們非常喜歡的一本書。他和太太又把這本書讀了一遍。“終於看明白了,説明我也長大了。”
周嘉寧回憶道,2000年參加復旦文科基地班面試的時候,她猜老師們會問——“你最喜歡的小説是什麼?”而她準備的回答就是《麥田裏的守望者》。
“那時候我17歲,我看了《麥田裏的守望者》,我非常確定我沒看懂,所以它肯定不是我當時最喜歡的一本小説。但我知道,一旦我説出這個答案後,別人就會一目了然我是一個怎樣的高中生。我們那個時代的學生會覺得,與世界格格不入是值得驕傲的事情。而且我們也歌頌愛和溫柔。”
近二十年後,周嘉寧在今年年初重讀了《麥田裏的守望者》。“比較幸運的是,今天我已經對格拉斯家族成員的命運有了一些了解,對塞林格參加過的戰爭和他人生表面化的部分有了一些知曉,對禪宗也懂了一點皮毛。所以它帶給我的溫柔和愛,比17歲時實在多太多了。有一位同齡人説他當時沒有讀這本書,覺得自己仿佛錯過了閱讀塞林格最好的時候。但我覺得,劃分塞林格作品和讀者的,並不是時間和空間,而始終是心靈質地的構成。”
為什麼《麥田裏的守望者》不會翻拍電影
周嘉寧説,讓她開始對塞林格著迷的是《抬高房樑,木匠們;西摩:小傳》這部作品:“當我看了這本書,我對塞林格的閱讀變成在他的其他小説裏尋找所有有關西摩的影子。”
“奇怪的是,即便一整個中篇是西摩小傳,即便我看完整部小説,我依然不知道西摩是個怎樣的人。”
周嘉寧坦言,自己對於格拉斯家族的故事抱著非常矛盾的心態。“一方面,如果還有其他部分的話,我很想讀到。另一方面,這麼長時間以來,通過種種細枝末節,通過他的人生經歷,通過其他小説細節拼湊出來的格拉斯家族在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屬於我自己的虛構地帶,所以我有這種矛盾的心情。”
也因此,當周嘉寧重讀《麥田裏的守望者》時,她想到霍爾頓這個人物對於很多讀者來説可能奇妙的地方就在於“他不被固定在小説文本裏”。“霍爾頓不是一個停留在某個故事裏的形象。可能對於很多讀者來説,這個人物的形象會變成一個精神體,會伴隨讀者的閱歷發生變化,會在讀者心裏産生一個屬於自己的成長過程。這是我在閱讀塞林格小説時最大的體會。”
馬特·塞林格也説:“我覺得讀者和作家的關係是很神聖的。我希望讀者的想像力能夠提供一切,所以你心中的西摩可能和他心中的,和我心中的是不一樣的。”
也因此,當人們好奇《麥田裏的守望者》是否會拍成電影時,馬特很堅定地給了否定回答。
“如果拍個電影,會有很愚蠢的好萊塢演員在那演,我能這麼説是因為我自己就是一個好萊塢演員。演壞了角色是很令人遺憾的。我認為往往很平庸的作品能夠被拍成非常偉大的電影,當然偶爾一部很不錯的作品也能變成很好的電影,但這其中一定會有很大的翻拍代價。因為突然有一個形象在那裏,這個形象既不是從作者寫作那裏來的,也不是從你的想像中來的。”
他説:“我看過很多作家會因為錢做出一些決定,比如海明威會賣酒,還有一些作家也會做這樣的決定。當然這些作家都是很好的人。但我想保護父親想要守護的那些東西,對我而言這其中有一種很親密、很神奇的東西。”
塞林格作品在中國走過怎樣的二十年
多年來,《麥田裏的守望者》一直暢銷不衰,在中國排行榜上位居前列。
在馬特·塞林格看來,父親有一顆東方的心靈。“他有西方人的外表,內心其實更偏東方人多一些。相較于印度教,他對道教和儒家的東西更感興趣。毋庸置疑他是美國紐約人,但我覺得他的作品由譯林出版,某種意義上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顧愛彬回顧,《麥田裏的守望者》中譯本最早出現于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但真正有版權是在1992年中國加入世界版權公約之後。1996年,作為最早具有購買版權意識的出版社之一,譯林出版社買下了《麥田裏的守望者》的獨家版權,並於1997年出版第一版官方授權的《麥田裏的守望者》。
“最初《麥田裏的守望者》由施鹹榮先生翻譯,他譯得很好,受到國內讀者的歡迎。”顧愛彬説,但到2007年以後,因為中國市場發生了變化,譯林約了已故的青年翻譯家孫仲旭先生重新翻譯了《麥田裏的守望者》。“孫先生譯的《麥田裏的守望者》,應該説更貼近於現在。尤其他的語言風格更受年輕讀者的歡迎,可能某種程度上更能傳達塞林格先生作品的原意。”
當然,塞林格的作品遠不止《麥田裏的守望者》,其他作品如《九故事》等多以二戰後中産階級的白人青少年為主要寫作對象。塞林格在故事中描繪他們生活的世界,關注他們早熟又敏感的內心。2019年是J. D. 塞林格百年誕辰紀念,譯林出版社也恰逢建社30週年,因而推出塞林格作品集,包括了《麥田裏的守望者》《九故事》《弗蘭妮與祖伊》《抬高房樑,木匠們;西摩:小傳》四部作品。這也是塞林格作品簡體中譯本第一次在塞林格基金會的指導下結集出版。
其中,《麥田裏的守望者》沿用了已故翻譯家孫仲旭的譯本,而《九故事》《弗蘭妮與祖伊》《抬高房樑,木匠們;西摩:小傳》則採用了復旦大學教授、著名譯者丁駿的譯本,由塞林格的兒子馬特·塞林格指導修訂。
“其實我非常喜歡《九故事》這本書,因為這本書給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寫短篇小説的範式。”路內説,“我第一次看《笑面人》就覺得這個故事寫得非常漂亮,是閃光的故事。很多年後我自己寫小説,我會一直回想我的故事怎麼能夠達到我20多歲讀那個故事時留下的印象。《笑面人》的故事也很普通,塞林格並沒有刻意塑造那些男孩的性格,但整個故事就是發亮的故事。”
路內感慨,今天他看到塞林格作品集裏四本都是小説。“至少在他已經出版的範疇內,他沒有講多餘的廢話。他保持了一個小説家非常純然的色彩,我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狀態。”
澎湃新聞記者 羅昕
[責任編輯:楊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