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航:烏鎮快樂不清零 你可以無窮盡地滯留
“不看戲見面跟人家聊什麼?作為一個社交動物必須看戲”
史航:烏鎮快樂不清零 你可以無窮盡地滯留
史航是烏鎮最忙的人,也是行走的花瓶——每天都換著不同的帽子、奇怪醒目的衣服……主持小鎮對話、擔任“青賽”評委、呼朋喚友參與朗讀會,但更多的是聊戲懟人。在他看來,每個人在烏鎮都是孔雀開屏的狀態,“可能一個不愛喝酒的人會喝到很晚,一個不愛唱歌的人會唱到擾民,平時不好意思加微信的見人就加……昨天,史航接受了北京青年報記者的專訪,而北青融媒也在北京青年報官方微博、北京頭條APP、法制晚報官方微博以及看法新聞APP進行了視頻同步直播。
當作品本身是問號,改編是回答時才最有價值
今年的烏鎮戲劇節已近尾聲,看了十幾部戲的史航印象最深的是金士傑的《演員實驗教室》和孟京輝的《茶館》。“這兩部戲區別很大,前者是金士傑和趙自強等人聚在一起,把每個人的一輩子老老實實演出來、講出來,他們做著各種動物練習,回到他們當初年輕的樣子。這個戲就像在黑板上用粉筆每個人寫下自己的名字,而老孟則像是在寫滿粉筆字的黑板上用黑板擦創造了他的藝術。他擦掉了很多東西,留下的空白比他創造的更重要,勇敢歡騰過後的懸崖勒馬才發現了真正的悲傷。老舍先生在《茶館》中問了一句話:這個世界還會變好嗎?孟京輝用這個版本回答:這個世界不會變好。所以老舍先生出了上聯,孟京輝對了下聯,觀眾的感受就是自己隨時可以更換的橫批。我也改編過電視劇,布萊希特説:有能力這樣改,就有權力這樣改。當作品本身是個問號,而你的改編是個回答時才是最有意思的改編,因為這是跟原著完全平等的東西。”
詞能達意最重要,否則感受不到誠意
對於戲劇,史航的喜愛有點形而上,“你待在劇場的黑暗裏和待在別的黑暗裏完全不同,一點不會恐懼,有人喂好吃的給你,這一切有點虛幻,大量失敗者的感情存放在這裡,還有幻滅者的感情,所以戲劇不是洋洋得意的人來看的東西。”戲劇節期間的史航,大多數場合都平和恭敬,但他卻説,今年的戲劇節也懟過人,“我們在談另外一個戲的時候,有個哥們突然衝過來説,某某某的戲我就不看,你説得齣戲的名字嗎你就不看,這就屬於進錯片場的人,越加戲越進錯片場。”
對於“青賽”評委的身份,史航依然重復的是三個詞:誠意、創意和詞能達意。“聽起來像老生常談,但最重要的還是詞能達意,你有誠意但我感受不到,如同很多人在談戀愛時抓耳撓腮説我的誠意你感受不到是一個道理。今年我給女朋友送的生日禮物,我覺得很有誠意,但她説你還是送花啊,沒感覺到創意。所以一個人不叫戲劇,一個人加觀眾才叫戲劇。彼得布魯克在《空的空間》中的定義,一個人在燈光照耀下走到一群人面前才是戲劇,所以戲劇必須到達,哪怕激怒別人、迷惑別人,甚至催眠別人。”
只要是自己喜歡的方式就是最對的方式
“我在烏鎮集中看戲,在北京半個月一定看不了這麼多戲,第一我不看戲也能活,但在烏鎮你不看戲你見面跟人家聊什麼?作為一個社交動物必須看戲。在別的地方看戲,就算是北上廣深,你看過一個戲即便再好,當天晚上就清零了,打車回家,第二天打車上班,所有這些把你剛才的喜悅都磨滅掉了。但在烏鎮快樂不清零,最重要的是沒有回到你的日常生活中。烏鎮沒有計程車,只有巡回巴士,就像一個迪斯尼樂園或彼得潘的夢幻島,你可以無窮無盡地滯留,它並不聯通一個庸俗的、沉重的大陸。這麼短的時間看這麼多戲,起碼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方式,當然十年看一個戲也行,只要是自己喜歡的方式就是最對的方式,但我和我的朋友們更喜歡烏鎮方式。馬爾克斯説:我寫作是為了讓我的朋友更愛我,我看戲不是為了愛上布萊希特或某個演員,我是為了我喜歡的朋友們,我們因為共同喜歡某個戲的某一點,讓彼此更了解、更相愛。”
孔雀開屏是生物本性 新書新友相輔相成
帶著找樂子的眼光,史航時常能發現有趣的事,“烏鎮有人印T恤,上面寫‘烏鎮不值得’,下面一句‘余生皆假期’,自己玩這種説臉打臉的東西,很好玩。”除了觀察,他更新知識儲備的方式很多,看書、上網,翻手機……“歲數大了覺得生命有限時,看書肯定要看名著,重讀,同時也會看一些‘快書’,比如繪本和攝影集,各種圖文書,對我來説每天都在刷新更新,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得認識新朋友,你才能把你閱讀的東西分享給他們,沒有分享的快樂就沒有閱讀的快樂。孔雀開屏是生物本性,我們也是這樣的。對我來説,新書和新朋友是相輔相成的。”
我迷戀綜藝,它是一個鬥獸場
至於《奇葩説》中懟人的快感會否帶到生活中?史航自稱是把生活帶到了《奇葩説》中。“我喜歡綜藝,對我來説綜藝是人性的魔術表演,是一個鬥獸場。綜藝是我跟人世間一個特別穩固的聯繫,我特別理解蔡康永那麼冷淡的一個人為什麼能夠在那麼熱鬧的綜藝中出入自如。人就是慢慢變老同時逐漸意識到自己的樂趣是什麼,也知道自己的穴位是什麼,再把它保護起來。”
戲劇與電影都非終極藝術,説話才是終極藝術
這些年,除了烏鎮戲劇節期間,史航似乎離電影更近,離戲劇很遠。因為欣賞姜文,給他“上供”了若干個電影的題材卻從不自己上手改編。史航説,“我知道老闆,不管是導演還是製片人,他跟編劇之間的關係就是雇傭關係,就是東家和長工甚至黃世仁和楊白勞的關係,如果姜文是黃世仁我絕不想當楊白勞,不願意被他逼迫,我更願意當穆仁智,去當他的幫兇逼迫別的編劇。像姜文這麼有意思的人,始終跟他成為朋友不發生衝突這才有趣,不見得他的合作者一直都是他的朋友,而我作為一個他的準合作者、偽合作者,平時可以聽到他各種有趣的話。”常常被稱作橫跨戲劇與電影的怪咖,但史航認為戲劇與電影都非終極藝術,説話才是終極藝術。
文/本報記者 郭佳
攝影/本報記者 王曉溪
[責任編輯:楊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