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小的梅科姆鎮就是一個人性世界的隱喻,正是斯庫特的獨特視角和細緻入微的觀察,使一個美國南方小鎮成為善惡此消彼長的宇宙,讓我們看人性複雜的肌理,思考什麼才是真正的教養,什麼才是正義。
《殺死一隻知更鳥》 [美]哈珀·李 著 李育超 譯 譯林出版社 2017年2月
翻譯《殺死一隻知更鳥》,于我的感覺仿佛是行走在一篇長詩裏,透過兒童純真無邪的眼睛去觀察世界,靜靜地看兩個孩子和他們的小夥伴經歷的點點滴滴。我就像乘坐一台時光機,回到了另外一個時空的童年。
小説的背景是上世紀30年代,當時美國正處於經濟大蕭條的年代,社會矛盾尖銳,黑人與白人的矛盾尤其突出。作為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斯庫特對週遭世界似懂非懂,她和哥哥傑姆在父親阿迪克斯的陪伴下慢慢長大。這位頗有紳士風度的父親,對待孩子,寬厚慈愛而不失威嚴;面對惡意攻擊,優雅大度而不失尊嚴,以有力的反擊令對方自慚形穢;面對不公,勇於堅持正義,聽從內心準則。
以律師為業的單身父親阿迪克斯對孩子言傳身教。例如,當傑姆在盛怒之下毀壞了“老巫婆”杜博斯太太家的山茶花叢,阿迪克斯當即命令他去賠禮道歉,並連續一個月每天去給她讀書。直到杜博斯太太離世之後,阿迪克斯才告訴傑姆,他之所以這樣堅持,不僅是讓傑姆為自己的錯誤悔過,更是因為杜博斯太太在辭世之前以非凡的意志戒掉了賴以緩解病痛的嗎啡,讓傑姆給她讀書正是為了減輕她的痛苦。阿迪克斯還告訴傑姆,真正的勇敢是“在你還沒開始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註定會輸,但依然義無反顧地去做,並且不管發生什麼都堅持到底。”從阿迪克斯的兩個孩子身上,讀者可以看到兩個心靈純凈、正直無私的孩子。斯庫特和傑姆的童年就像一首徐緩的田園詩。
對斯庫特和傑姆以及小夥伴迪爾來説,童年時代最讓他們浮想聯翩的就是從未謀面的鄰居——一個年少時曾因“行為不端”而被父親幽禁在家裏,幾乎足不出戶的怪人拉德利。“沒人知道拉德利先生用了什麼恐嚇手段,讓怪人從不露面。傑姆的猜測是,拉德利先生大部分時間用鎖鏈把他拴在床上。”三個孩子不顧阿迪克斯的勸誡,想方設法要把怪人引出來,因而製造了一齣又一齣惡作劇。而怪人拉德利隨著情節的推進,也變成一個越來越撲朔迷離的謎團,等謎團慢慢解開,呈現在讀者面前的是一個善良無辜、內心柔軟的人,甚至是一個見義勇為的英雄,並非人們口中所説的變態狂。他正是書名所隱喻的一隻“知更鳥”。如果怪人拉德利有一位類似于阿迪克斯的父親,遇到更多善意的關懷和幫助,他又會有怎樣不同的人生境遇?
書中的另一隻“知更鳥”則是黑人湯姆·魯濱遜。如果説整本書就像一首詩,大多時候如溪流淙淙流淌,湯姆的案件則給這平靜的溪流投下了一塊巨石。內心孤寂的白人女性馬耶拉·尤厄爾因引誘黑人湯姆·魯濱遜被自己的父親發現,為了抹煞罪惡,反誣湯姆強姦了她,湯姆由此被拘捕入獄。阿迪克斯被泰勒法官指定為湯姆的辯護律師,這無疑給他和兩個孩子的生活籠上了一層烏雲。當時種族歧視在他們生活的美國小鎮根深蒂固,並集中體現于湯姆的冤案。
阿迪克斯決意為湯姆澄清冤案,雖然他知道自己註定會輸。他對斯庫特説:“關於這件事兒,你在學校裏可能會聽到有些人出言不遜,但是請你為我做一件事,如果你願意的話——那就是高昂起頭,放下拳頭。不管別人對你説什麼,都不要惱怒。試著用你的頭腦去抗爭。”阿迪克斯可以選擇放棄或走過場,但他選擇了最艱難的路:為正義而奮爭到底。當斯庫特對父親説出自己的困惑:“大多數人好像都認為他們是對的,你是錯的。”阿迪克斯是這樣回答的:“他們當然有權利那樣想,他們的看法也有權得到充分的尊重。但是,我在接受他人之前,首先要接受自己。有一種東西不能遵循從眾原則,那就是人的良心。”
阿迪克斯在法庭上慷慨陳詞,只為讓陪審團多商討一個小時再下定論。然而,庭審的結果是罪名成立,雖然控方拿不出一絲一毫的醫學證據來證明湯姆· 魯賓遜被指控的罪行確實發生過。而他們所提供的證據,不但在交叉訊問過程中漏洞百齣,而且遭到了被告的斷然否認。阿迪克斯知道這個世界裏有些東西會讓人喪失理智,公正與特權交鋒過後往往是特權獲勝。但孩子的內心世界是純凈的,他們沒有種族貴賤概念,他們幼小的心靈無法承受公正被踐踏。十三歲的少年傑姆淌下了憤怒的淚水,仿佛每一聲“有罪”都像刀子一樣刺向他……
小説的結尾可謂飽含詩意:經過一個夜晚漫長的搏鬥、掙扎和爭論,一切歸於平靜,斯庫特陪同救護傑姆的怪人拉德利回家。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很老了”。一個九歲孩童經歷的春夏秋冬又一幕幕閃現在她眼前,鮮明而生動。小小的梅科姆鎮就是一個人性世界的隱喻,正是斯庫特的獨特視角和細緻入微的觀察,使一個美國南方小鎮成為善惡此消彼長的宇宙,讓我們看到人性複雜的肌理,思考什麼才是真正的教養,什麼才是正義。(文/李育超 譯者)返回騰訊網首頁>>
[責任編輯:楊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