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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是厭學少年?別把《紅樓夢》讀歪了

2021-08-05 08:17:00
來源: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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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念新紅學100週年、中國紅樓夢學會成立40週年暨2021年學術年會”近日閉幕。紅學會現在有多少會員?如何品讀《紅樓夢》?網路文學中對紅樓人物的改編“靠譜”嗎……近日,圍繞著《紅樓夢》的林林總總,中國《紅樓夢》學會會長張慶善接受了北京青年報記者的採訪。

  紅學現狀

  現有會員850人

  “紅樓迷”超4500萬人

  北青報:紅學會目前有多少會員?發展現狀及人才梯隊情況怎樣?

  張慶善:中國《紅樓夢》紅學會有會員850人,遍及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

  回望新紅學百年發展歷程,從蔡元培、王國維、胡適、俞平伯、顧頡剛,一直到後來的周汝昌、馮其庸、李希凡這些紅學大師,他們是紅學事業的開創者。現在紅學界除了一些著名的紅學家以外,大多數都是高校教授、中青年學者。一批四五十歲的紅學學者,他們視野更為開闊,勇於開拓《紅樓夢》在國際上的文化交流,包括對《紅樓夢》的譯介、對外國了解《紅樓夢》的研究成果等。因此這個發展成果是多元化的。

  伴隨著紅學研究成為顯學,《紅樓夢》在社會上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有人做過統計,全國紅樓迷超過4500萬人。怎樣才算紅樓迷呢?有一個評判標準:即認真地、完整地讀《紅樓夢》一遍以上,甚至是讀兩遍三遍,對《紅樓夢》有著最基本的了解,或者説能對《紅樓夢》中的人物、思想藝術甚至是作者的不同版本有自己的見解。

  雖然4000多萬對於全國14億人口來説是一個小數,但就這本書的讀者來説不算少了,更何況這個“迷”是有一個入門標準的。實際上在全國喜歡《紅樓夢》的人,不下于5000萬至1億之間。《紅樓夢》對中國人來講,就像莎士比亞對英國人、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對俄國人一樣,均是民族文化代表的一種象徵。

  我認為《紅樓夢》是一部伴隨我們終生的書,是可以讀一輩子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讀《紅樓夢》不僅可以增進對中國傳統文化知識的了解,還可以提升我們的審美情趣,增加我們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對此,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關心研究《紅樓夢》,使得《紅樓夢》在當代更為普及。

  新奇見解

  新媒體時代下

  若把好書讀壞了不如不讀

  北青報:在當下的移動網際網路時代,一些所謂的紅學迷在各種社交媒體賬號上發表自己對《紅樓夢》的見解文章,有的內容很粗糙,甚至錯別字滿篇;有的邏輯理不清,不知所以然。對此,您怎麼看?這是否是一種偽紅學迷的表現?

  張慶善:新媒體時代給我們帶來了方便、快捷,也帶來了很多內容粗糙、令人不悅的東西。這個問題要用一分為二的辯證法觀點來看。我們沒做過詳細統計,但是社交媒體平臺上,各種各樣的以研究《紅樓夢》為名的賬號多得不得了。

  從好的方面來講,擴大了《紅樓夢》的影響,推動了《紅樓夢》的傳播;另一方面也帶來一些負面影響,那就是當你沒有掌握正確認識研究《紅樓夢》的方法及指導思想的時候,一本好書讀壞了,那還不如不讀。因此,還需要我們學者、專家以積極的態度投入到當下的新媒體時代中去,用我們的力量影響廣大讀者閱讀《紅樓夢》。這就是當下還需要紅學家、中國紅學會的理由。

  需要指出的是,到任何時候,不可能一個人説的觀點都是正確的。就像大浪淘沙,好的東西總會在歷史發展的長河當中留下來,而不好的、錯誤的、沒有價值的東西,則慢慢被淘汰。我記得前些年,有一位作家講《紅樓夢》,觀點很奇怪,但當時影響特別大。今天你再看,他的觀點在社會上的影響越來越小了,所以我們要用平常心對待社交媒體上的一些文章和聲音。

  作為學者,要堅持學術自由和學術品格,我們不能夠胡説八道而糟蹋歪曲了《紅樓夢》,而是要通過自己的研究,向社會發出正確的聲音,使廣大讀者通過我們的研究成果對《紅樓夢》有正確的認識,這樣《紅樓夢》傳播就會越來越好。

  網路改編

  賈寶玉是厭學少年?

  這是把“紅樓”看歪了

  北青報:現在不少網路文學喜歡玩穿越,一些網路寫手續寫《紅樓夢》,脫離了原著特定的時代背景,根據當下職場人士的價值觀及個人喜好重新建構主人公人設,如把賈寶玉寫成渣男,林黛玉越來越薛寶釵化,對此您怎麼看?

  張慶善:網路文學有它特有的敘述方式,更能迎合當下年輕人的閱讀習慣和審美情趣。對此,我們要正視。比如有一些紅樓迷在網上研究《紅樓夢》,其表現出的那種專注精神,甚至為解釋一個詞而幾乎“打”起來了——這種帶有“火藥味”的爭執我覺得蠻有意思的,這表明《紅樓夢》在當下年輕人中還是很有市場的。包括一些網路小説改編的影視劇,融入了《紅樓夢》的情節和元素,借鑒《紅樓夢》裏的美學意境,及對人物細節栩栩如生的刻畫等。這些,對《紅樓夢》研究有著比較正面的借鑒意義。

  但是網路文學也有它自身的問題,像穿越,就是把《紅樓夢》裏的一些表面東西,貼到當下一些年輕人腦子裏想當然的人和事物上。如果結合得好,可以豐富他對《紅樓夢》一些細節內容的理解和再創作;如果結合得不好,就成了像歪批三國、歪批水滸那樣歪批紅樓。

  賈寶玉在《紅樓夢》中是個非常可愛的形象,他身上體現出對女性的尊重,對真善美的追求。我對賈寶玉這一人物形象最簡潔的評價就是“率真、情真”,有著赤子之心。曹雪芹寫賈寶玉的時候,沒把他寫得高大上,而是有紈绔子弟的缺點。他寫的是一個真實的賈寶玉,這是一個很鮮活的人物形象。

  今天,當一些網路寫手用賈寶玉身上很表像的東西來附會時,一個整天不想高考、不想去工作,成日和女孩子廝混的小流氓形象就在網文中産生了——這其實是對賈寶玉形象的歪曲。

  如果只是把賈寶玉看作一個不喜歡參加高考、對四書五經不感興趣、厭學蹺課的少年,將林黛玉看成是一個整天哭哭啼啼、讓人煩得不行的小丫頭而沒有看到她詩人的才華和氣質,那麼這是把《紅樓夢》看歪了,所以要客觀地對待網文穿越。我希望《紅樓夢》穿越到今天,能夠豐富我們的文化素養和審美情趣,而不是把《紅樓夢》的表面東西變成了一些不著調小青年的標簽。

  探究

  紅樓IP的開發為何遇冷?

  據統計,從1924年梅蘭芳主演的京劇電影《黛玉葬花》至今,已有一百多部以《紅樓夢》為題材改編創作的影視作品,其中電影有30余部,電視劇多達70余部。

  在近年的“IP”熱中,大批古典文學作品頻頻被改編成影視作品,如《西遊記》就一度獲封“國民IP”,而《紅樓夢》近年卻鮮有人開發。這背後有哪些原因呢?

  中國紅學會常務理事、三亞學院人文與傳播學院教授劉繼保在以“紅樓IP的開發與建議”為主題的演講仲介紹,近幾年,也有根據《紅樓夢》改編的同名戀愛冒險遊戲,名為《I踢紅樓》的手機系列短劇,南昌版《大話紅樓》進軍動漫市場,還準備將動漫製作成網路遊戲,《紅樓夢》靜像電影視頻版正式公映……這些都説明《紅樓夢》的傳播越來越産業化。但客觀而言,在當下掀起的新一輪影視界IP改編風潮中,《紅樓夢》的開發還是稍顯冷清。

  可嘗試後現代解構和戲説式改編

  對此,劉繼保認為,這主要是因為《紅樓夢》內容博大精深,故事情節戲劇衝突不強,增加了IP開發的難度,減少了IP開發的吸引力;同時,作品在藝術性和商業性上難以平衡,也阻礙了其IP開發的腳步。

  此外,觀眾審美的變化也是主要原因。劉繼保指出,這些年來,我們經歷了快餐文化、讀圖時代等一系列時代變化,《紅樓夢》的傳播方式和審美批評理念與當下新興的大眾需要有隔閡。儘管學院派紅學依然沉浸在文字文本裏,但精英紅學與大眾紅學的區別在於,精英紅學體驗的是經典的厚重與高貴,而大眾紅學需要的是娛樂與快感。

  具體到《紅樓夢》改編上,劉繼保建議應以影視作品、動漫遊戲改編為基礎,向上游文學産品、漫畫作品以及下游主題娛樂業、周邊衍生消費品産業延伸,同時在開發的過程中,應避免産品的粗製濫造對IP的消耗,打造真正的文化大IP。

  劉繼保主張要允許後現代解構和戲説式改編。在他看來,《大話西遊》系列就被公認為“後現代”無厘頭風格的經典影片,《西遊新傳》(2010年)的改編同樣也遵循著這樣的思路。

  對原著亦步亦趨註定是會失敗的

  天津市紅樓夢研究會理事薛穎認為,現在是2021年,距離最近一次電視劇《紅樓夢》——李少紅導演的電視劇《紅樓夢》首播已經過去了10年,根據大陸《紅樓夢》影視劇拍攝的規律,成績比較好的或者是有代表性的如1962年越劇電影《紅樓夢》—1987年電視劇《紅樓夢》-2010年電視劇《紅樓夢》,大約十年到二十年之間,《紅樓夢》的影視作品就要重拍一次。她認為,現在重拍《紅樓夢》的機遇到了。“應該拋開對《紅樓夢》原著亦步亦趨的所謂忠實,更應抓住原著的精神實質構思故事,可以將原著的情節打亂、位移、刪除、添加。”薛穎稱,對原著亦步亦趨,甚至臺詞照搬原文,註定是會失敗的。

  可進行部分探佚情節改編

  臺灣成功大學中文博士張玉明將臺灣華視96版《紅樓夢》電視劇與1977年香港佳視版、1987央視版、2010北視版做了比較。在他看來,2010版《紅樓夢》的劇本版本選擇及情節改編的基礎,雖然立基於大眾通俗文化,但是在服裝造型、額粧、崑曲配樂等畫面上,導演追求極致的美學風格,與大眾審美頗有距離,這些也是2010年版備受批評的主因。

  張玉明還表示,對於電視劇《紅樓夢》後四十回的情節,87版和96版均採取另行改編的方式,87版更偏重《紅樓夢》前八十回的脈絡與細節,試圖考證還原曹雪芹之真意;96版則更偏重於參考脂評、舊時真本與張愛玲《紅樓夢魘》,對於情節改編,是更為大膽創作的。“比如,1987年版和2010版都沒有拍到王熙鳳被休的情節,其實按照曹雪芹‘一從二令三人木’的判詞,王熙鳳這個結局早已註定,更具悲劇力量。以劇本情節改編的觀點來講,我認為建立在一百二十回通行本的基礎上,並進行部分探佚情節改編,是最佳的編寫策略。”

  延伸

  “平兒”轉型當畫家

  繪就“金陵十二釵”

  87版電視劇《紅樓夢》中“平兒”的飾演者沈琳根據這版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賈探春、賈惜春、王熙鳳等飾演者的經典鏡頭而創作的油畫在這次學術年會上展出,引起了紅學研究者的圍觀與抓拍。

  沈琳接受北青報記者採訪時説,“最早與紅樓夢結緣,是我在30多年前拍電視劇《紅樓夢》。這部劇拍完之後,我的孩子也長大了。我也將我畫油畫的愛好給撿起來。”沈琳稱,作為一個紅樓人,她想通畫87版的劇中人來為中國文化做點貢獻。

  由演員身份轉型當畫家,沈琳先拿自己做“實驗”,畫自己在87版《紅樓夢》裏飾演的平兒一角,經反覆修改覺得自己畫的能拿出手後,沈琳開始畫其他劇中人。“這邊墻上展出的賈寶玉、林黛玉、寶黛共讀西廂,還有王熙鳳,都是我的第一批畫作。”

  沈琳稱,她手頭上保存的87版紅樓夢劇照像素不是很清晰,這讓她畫起來感到很困惑,她只好盡可能地去還原。她也將自己對紅樓夢人物的理解及想法融入到畫作中,比如,她創作的賈探春這幅畫背景是大海,還有船,這其實很有寓意的。她用古典畫法的表現手法,來體現賈探春這位大觀園女改革家面對賈府大廈將傾內心深處的無奈;賈惜春最後的結局是遁入空門,對此沈琳在創作這幅賈惜春油畫時,背景用了比較沉穩的顏色。

  除了畫紅樓夢十二金釵正冊,沈琳還畫了平兒、襲人等金釵副冊。當天會場展出的襲人這幅畫是她最近畫的,她想表現襲人的溫暖與沉穩的性格。到目前為止,沈琳一共畫了十八九幅紅樓劇中人。

[責任編輯:李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