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侯乙墓發現第一人:國寶編鐘當年險被混凝土毀了
曾侯乙墓發現第一人王家貴:國寶編鐘當年險被混凝土毀了
王家貴接受本報記者專訪
對話時間2018年12月8日
對話人物王家貴
人物簡介
王家貴,曾侯乙墓最早發現者。1933年出生於重慶,今年86歲。上世紀70-80年代,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武漢軍區駐隨縣某部服役。1978年,首先發現曾侯乙墓。1984年轉業,在中國人民銀行隨州支行工作,直到副行長任上退休。
對話背景
昨日,湖北省博物館舉行“我與曾侯乙編鐘——紀念曾侯乙編鐘出土40週年”2018年志願者表彰活動,60余名優秀志願者獲得表彰。17歲的武外英中高三學生許鐘子,在省博物館當了5年志願者後,耗時一年創作完成中英文版《神秘而瑰麗的曾侯乙墓》通俗讀物,在昨日的表彰儀式現場首發。
活動中,曾侯乙墓發現者王家貴受邀到場,與志願者們分享了他與曾侯乙編鐘的故事。參加活動者像對待國寶一樣,紛紛簇擁著他合影留念。活動結束後,楚天都市報記者在省博貴賓廳專訪了王家貴老人。
一個山堡兩種土質,讓他産生聯想
記者:當初您在部隊工作時,懷疑隨縣擂鼓墩有古墓,報告到文化部門,一開始沒有獲得認可。您不是學考古的,怎麼就認定自己的觀點,並一直堅持?
王家貴:我認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放棄,一定要得出一個結果。即使因此受到處分,我也認了。
1977年,由於戰備需要,武漢軍區決定,在隨縣興建兩個兵器大修車間,由我負責興建任務。選址的時候,左找右找,找到我所在部隊營區內東團坡上的山堡。這個山堡比營區內其他山堡要高四五米,上面有一座磚混水塔。水塔拆除後,又推去了4米多高的土層,準備打眼放炮。但我看到推土之後,産生了疑慮。
記者:懷疑下面有古墓?
王家貴:是的。山堡中間是鬆軟的黃褐色土,與四週的紅砂岩土區別很大。我懷疑中間的土是人工回填的。1960年至1963年,我在北京建築工程學院學習過建築專業,老師跟我們講過“秦磚漢瓦”的故事,還對我們説:“你們以後經手的工程,很有可能會挖到古墓。”因此,我在這方面有一定的專業知識。
猜想終獲證實,他卻捏了一把汗
記者:向上面彙報的結果,為什麼會一波三折呢?
王家貴:我向隨縣文化部門彙報後,他們派了幾撥人過來看,都説“不是古墓”。我一問,這些人都是一般行政人員,有唱花鼓戲的,有拉二胡、吹笛子的,不是考古專業人員。我的上級單位對重點工程抓得很緊,有的領導對我説:“我們已經向地方政府有關部門報告過,並不是古墓,您王家貴憑什麼説是古墓呢?”我的壓力很大,兩次心臟病復發搶救,但我仍然堅持我的觀點。後來,施工繼續進行,推了12米高的土,終於挖到了石板。部隊非常重視,緊急聯繫襄陽地區(現襄陽市)文化部門,對方又馬上聯繫湖北省博物館,直接喊湖北省考古隊隊長譚維四同志接電話。
記者:後來譚老主持發掘了曾侯乙墓。這次考古震驚世界。
王家貴:我記得非常清楚:1978年3月19日,細雨濛濛。下午1時30分左右,譚維四同志帶領考古專業人員趕到,沒有休息,直奔施工現場,立即揮鍬、打鏟幹開了。3月20日中午,他們把墓邊的土全部清走,弄清了墓坑的形狀和槨蓋板的深度。這個墓形狀特殊,坑口呈不規則的多邊形,和以前發現的方形、亞字形、刀把形都不一樣,也沒有墓道。墓坑東西長20米,南北寬16.5米,橫截面積220平方米。譚隊長説:“這座墓規模之大、形狀之特殊,在湖北省內是第一次見到。”
記者:這個時候是不是慶倖自己的堅持?
王家貴:知道結論後,我捏了一把汗。如果我不是一直堅持自己的懷疑,控制施工方法,打炮眼只準打50釐米深,炸藥只能裝4兩,導火線只能長80釐米;假如炮眼打深一點,或者炸藥放多一點,炸出一個深坑,再往裏面澆灌混凝土,那麼曾侯乙墓裏的15000多件文物,就和混凝土拌在一起了,想想後果真是可怕。
打工到79歲,現在每天還看書種菜
記者:發現曾侯乙編鐘,對您後來的工作有沒有影響?
王家貴:我受到了表彰,軍區給我記了三等功,全國各地媒體也都來採訪我。1984年我轉業時,為了方便大家找我,我被就地安置到中國人民銀行隨州支行工作。譚維四隊長主持考古發掘時,部隊安排我負責文物保衛工作,整個發掘過程我都參與了,直到文物用100多個木箱打包,用21輛車運到省博物館。
記者:您後來從事過與文物愛好相關的工作嗎?
王家貴:我在中國人民銀行隨州支行工作時,負責基建,因為懂建築,在系統內常常被借調。武漢早年的兩座高樓,就是由我擔任總工程師設計建設的。一座是1988年建成的洪山賓館旁的金融大廈,一座是1990年建成的漢口的瑞通廣場。退休後,我也沒有歇著,一直打工到79歲。
記者:這麼大年紀,為什麼還要打工?
王家貴:我有退休工資,兩兒一女和孫輩都是大學畢業,有文化、很孝順,但我喜歡建築,有人找我,我就繼續幹。
記者:現在的生活狀態怎麼樣?
王家貴:我一輩子堅持學習,學過雷達、建築、金融,跨了好幾個專業。我也囑咐家裏的後輩,一定要學文化、多讀書,掌握專業知識。我現在每天還會看書學習,不打牌、不釣魚。除了學習,我還買了一小塊菜地,每天騎著電動車去種菜。我覺得,我這輩子對社會最大的貢獻,就是發現了曾侯乙墓。我希望,曾侯乙編鐘出土50週年紀念的時候,我還能再來省博物館。
[責任編輯:楊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