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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煒:所有的好作家都是一隻會思考的兔子

2018年04月12日 10:01:00來源:北京晨報

  原標題:張煒:所有的好作家都是一隻會思考的兔子

  茅盾文學獎獲得者、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山東省作家協會主席張煒出版了其全新散文集《海邊兔子有所思》。從1973年發表第一篇作品起至今,張煒的寫作生涯已逾40年。隨筆新作《海邊兔子有所思》被稱為“思緒綿密的靜書”,收錄了他近兩年來關於寫作、關於閱讀、關於故鄉、關於人生的思考。近日,張煒帶著新書來到魯迅文學院,與作家王蒙、邱華棟一起與青年作家展開交流。“我這本書實質上討論一個問題:好作家是什麼樣。”結合其書名,張煒表示,英國評論家伯琳曾説“作家只是一隻刺猬”,但他認為所有的好作家都是一隻會思考的兔子,除了勤奮、好奇、單純、善良這些品質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兔子永遠站在弱者一邊,為正義而歌。

  新書三問

  為何是“海邊兔子”? 兔子永遠站在弱者一邊

  《海邊兔子有所思》中收錄了張煒近年來在海邊居住時産生的對人生、事物以及寫作和文學的觀察和思索。“我對這本書的文字不一定因為短小而輕視,它對我很重要。我前言裏邊第一次談到這個概念:敘事的作品是創作,這些作品就有點像著作。著作在我心中是很莊重的字眼,有話直説,有很多類似的場合,要説的話記下來,這種記錄在這個年紀更有意義。要告訴自己説真話,説有意義的話、樸實的話、從心裏想説的話。這才能産生交流,我不習慣打哈哈。這本書如果説有優點和缺點,都是因為這些理由。”

  英國評論家伯琳曾提出過“作家只是一隻刺猬”的觀點,而張煒認為所有的好作家都是一隻會思考的兔子,除了勤奮、好奇、單純、善良這些品質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兔子食草,永遠站在弱者一邊,為正義而歌。“在眾多生靈中,最得作家歡心的便是兔子們。兔子俊美、和平、友愛、單純、活潑、機靈,與白沙和樹林相得彌彰,是這裡最好的居民。春天,當我們看到一隻母兔帶領幾隻小兔在林中嬉耍,會覺得眼前這個世界無比美好。”在山東沿海出生的張煒自然就是“海邊的兔子”。

  傑出作品什麼樣? 寫得通俗易懂更有力量

  在《海邊兔子有所思》一書中,張煒表達了很多對文學的看法,“純文學總的來説還是比較緩慢、一點一點與讀者溝通和交流,但會越走越遠。通俗文學一般來講是走不了純文學那麼遠的。但傑出的寫作者不是想辦法把作品寫得越來越晦澀,而是把作品寫得越來越好讀。有時候作品寫得通俗易懂是更有力量的。從閱讀的角度看,通俗易懂是一個必要的元素。但是通俗不等於庸俗,也不等於平庸。許多情況下,一部作品看起來是通俗的,但它的核心、它的思想、它的境界,是非常高闊深遠的。越是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講出來的高思想、高境界,就越是優秀的作品。”張煒在書中提出,一個好作家有兩顆心特別寶貴:一顆童心,一顆詩心。保有這兩顆心,才能寫出好的人物和好的故事。張煒也在新書中寫了一些給年輕寫作者的建議:“一個寫作者最後要修起一個尖頂,避免化為廢墟。隨著成熟和蒼老,最後挺向蒼穹的,不一定是虛構的故事,需要稍稍不同的構築材料。當然,一個好作家什麼材料都有,詩、宗教、思想與哲學,形而上。”

  還沒有東西要寫? 一想心裏想寫的就激動

  從《古船》《九月寓言》《你在高原》到《獨藥師》《艾約堡秘史》,張煒的小説創作一直以純文學為寫作路線,“我第一本書《蘆清河告訴我》,大約1982或1983年出的,有一個老作家非常有名,他對青年作家很愛護,他勸我寫作要停下來,要深入生活,不然把最好的東西都寫完了,這個年齡就枯竭了。我當時聽了他這個話心裏很矛盾,因為我才剛剛開始寫作就要停下來。但我對這個老作家非常信服,就停下來一邊深入生活一邊寫,寫了《秋天的憤怒》等。”1984年,張煒完成了《古船》,“有個老編輯看了以後説非常好,提了很多意見。我不斷改,一直折騰到1985年、1986年才出版。一個人不停地往下寫,個人感覺好像有臺階似的,短篇、中篇、長篇,實現自己心中某一種追求或者夢想,寫了40多年了,還有沒有夢寐以求的東西要寫?如實説,我個人覺得有大量的東西沒有實現,心裏面那麼多東西要想寫出來,一想起來會激動,但是沒有時間。一點時間沒有是假的,但是那點時間和養成的那個心情,還不足以摘下來心裏面最希望的果實,那點時間和心情還不足以去幹那個大活,然後只好放下。”

  現場三答

  談寫作速度

  作家不要寫得太勤奮

  在對談會現場,魯迅文學院的作家學員們針對《海邊兔子有所思》以及文學、寫作這件事情本身向王蒙、張煒提出各種問題。二人都提到了寫作速度,都認為寫得多或者寫得少不能簡單類比。王蒙稱寫作快慢不是問題的本質。“作家一個人一個樣。莫言是一天兩萬字,40天寫完了《生死疲勞》,德國人一天寫不滿一張紙。數量上,太多了未必有用,太少了也不行。一個詩人只寫過五絕一首,20個字,也難以服人。曹雪芹沒有什麼別的作品,《紅樓夢》前80回是他的,有八九十萬字,你沒法跟人家比。”

  張煒也表示,作家不能一概而論,寫少一點、慢一點,作品會更好一點,寫得快也有好的,但這種概率還是沒有寫得慢、寫得好的高。“魯迅用毛筆寫作,沒有一個當代作家在單位時間裏有他寫得多。我們更多的是要嫌自己寫得太少,而不是太多。我個人認為不要太勤奮,還是應該好好生活、工作,這時候才能産生全新的藝術的靈感。作家就是要用不同的生活打碎文學板塊,如果不這樣,憑慣性寫作,就不能形成新意。我怕過分迷戀文學生活,用慣性寫作毀掉自己。”

  談散文寫作

  散文能完全敞開自己

  邱華棟稱張煒的散文創作和他小説創作等量齊觀,但張煒自己則認為散文寫作量比整個虛構作品的量大。“散文很自由,可以完全敞開自己,任何事情沒有比敞開自己來得有意思,來得高興,我在作家出版社的文集,有超過一半的數量是散文。我所説散文的概念是大散文的概念,不一定是我們印象當中的藝術散文,大家很熟悉的像楊朔的散文是藝術散文,我印象中的散文邊界要開闊一點,《出師表》是千古名篇,就不是藝術散文。我認為散文要放得開,邊界要開闊,要以不同的形式來書寫自己。關鍵有一個條件,散文的文字主要是實用,它在生活和工作當中是實用性的東西,這種東西更靠近散文的本質。”王蒙作為小説家,也寫過一點比較詩性的散文,因為他從小時候就對詩性散文特別有感覺,“比如説魯迅,《野草》就算散文詩。我上高小的時候,《秋夜》看不懂,除了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但我很感動,怎麼文章可以寫成這樣。冰心提倡樸實之愛,講笑容,我也非常感動。我們國家的散文是非常受歡迎的,很多散文的銷量比小説的銷量大。”

  談作家標準

  遊戲態度一定走不遠

  “從事文字創造的人對他的文字都很愛,只要稍有不愛和遊戲態度,這個人一定走不遠。無論作家寫得好一點差一點,多一點少一點,他一定是特別熱愛文學。”張煒以馬爾克斯為例,“當年馬爾克斯剛剛有一點名氣,略薩跟他説,要寫作首先要想明白你要做一個好的作家,還是做一個壞的作家。馬爾克斯當時覺得這個話白説。大概過了五六年,有一個作家送了馬爾克斯一本書,之後不久那人又送了一部長篇,而且説還有一部長篇在寫。馬爾克斯就覺得他對文字的態度有問題。馬爾克斯此刻才明白略薩當年那句話有多麼對,一個人從事文學要想明白要當一個好作家還是壞作家。”

  從時代的角度看,王蒙認為目前這個時代對於文學來説,不是一個最好的時代,因為現在是一個傳播的時代,現在大家最接受的還是傳播,網路、電視,廣播也比文學走得快。“但文學這東西很難用其他東西替代,文學激發你的思想,讓你有所思,總還是要有人沉醉於文學,用思維去感受藝術、去擁抱藝術。我們設想一下,一個人喪失了思維的能力,喪失了對語言對文字的感受,視覺的享受再好,聽覺的享受再好,乃至於再給你觸覺的享受,也沒有意義了。要有對文學的熱愛,這一點來説張煒值得我們大家推崇。張煒還能真是在死磕文學,談起文學來有他的深情、驕傲,他絕不撒手。”

[責任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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