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好傳統文化,才能傳承大師精神
中國美術館去年年底展出齊白石、徐悲鴻、李可染、葉淺予等繪畫大師的作品,引發觀展熱潮。本報記者 武亦彬攝
相信不少人對“故宮跑”還記憶猶新,這個因2015年故宮博物院展出《清明上河圖》激起人們蜂擁看展而催生的詞彙,如今有了孿生兄弟“美術館長隊”。中國美術館去年底推出的一場館藏精品特展,展出一批現代繪畫大師的力作,參觀人群排出一二公里長隊,成為藝術圈年度大事件。而在美術界人士看來,潘天壽、李樺、李可染、葉淺予等大師能創作出歷久彌新的畫作,原因在於他們打下了紮實的中國文化底子。
藝術前輩名家不少係多面手
去年年底亮相京城的熱門美術展的確不少。從中國美術館的“美在新時代——慶祝‘十九大’勝利召開中國美術館典藏精品特展”,到中央美術學院的“桃李樺燭——李樺先生誕辰一百一十週年紀念展”,一次次引爆藝術愛好者的朋友圈。
“數九寒冬裏,七八十歲的老人排上兩三個小時,只為進展廳瞅一眼那些書畫。”前天,在紀念潘天壽、李樺、李可染、葉淺予、張仃百年誕辰座談會上,中國美術館館長吳為山透露,不久前出現在美術館門口一二公里的參觀長隊,在國內美術界已多年未見。
當天,為了紀念美術家潘天壽誕辰120週年,李樺、李可染、葉淺予誕辰110週年,張仃誕辰100週年,由中國文聯、中國美協主辦,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學院、潘天壽紀念館、北京魯迅博物館等多家藝術院校、機構協辦的藝術界“五老”百年誕辰座談會在京舉行。“紀念是一方面,更為重要的是他們身上體現出來的民族文化精神,值得後人總結規律,從中獲得啟示。”中國美協秘書長徐裏説。
“無論是中國美術館排起的長隊,還是中央美院許多校友重回母校觀看李樺先生的紀念展,無不佐證他們的藝術創作真是歷久彌新。”中央美院院長范迪安把這些藝術名家的人生和作品比作一部大書,“他們不少人在多個領域都作出過創造性貢獻,比如張仃從國徽設計、動畫、壁畫到晚年的焦墨山水;葉淺予從早年間的民間美術、漫畫到國畫。正是這種藝術多面手的角色,幫助他們打通貫穿從傳統到當代、從東方到西方的寬闊道路。”
植根傳統方能避免隨波逐流
在不少人印象裏,老一輩藝術家大多是老派畫法,已經過時了。“其實葉淺予在20歲的年紀就憑藉漫畫藝術和速寫人物在上海紅極一時,拍成多達11部電影。”中國美術館原館長楊力舟回憶,1948年徐悲鴻就曾預言,今後要是出現十個葉淺予,中國文藝復興時代就來臨了。他認為葉淺予憑藉變形的漫畫功底和嫺熟的速寫藝術,讓畫筆下的舞蹈人物、戲劇人物都浸潤著中國畫本色。著名美術史學家薛永年也極為認同這一點:“他們幾位對民族優秀文化傳統非常重視。比如葉淺予對被稱為中國藝術之核心的書法相當看重;張仃很早以前就強調不要粗暴對待傳統,現在不能用,將來還有用處。”
20世紀“中國水墨四絕”——齊白石的蝦,徐悲鴻的馬,黃胄的驢,李可染的牛。上世紀80年代,“中國畫到了窮途末路”的論調在美術界甚囂塵上,李可染借用蘇東坡《赤壁賦》末句只道出四字“東方既白”,表明自己對東方文藝復興很有信心。知名美術批評家劉曦林還記得李可染説過這樣的話:“如果守著這樣好的傳統不學習,等同於傻瓜。”
北京畫院院長王明明認為,這些大師在那個紛亂的社會和多元文化氛圍中把握住了自己的文脈,解決了體用問題。他解釋,中華民族很多特有的精神氣質與審美取向是為體,單純套用西方的東西只會把本該展現美好的藝術弄得不倫不類。“改革開放到今年足足四十年,我們很多藝術家依然很迷茫,就是在文化根基上沒能喝到純正的‘第一口奶’,導致往往注重了技法而忽視了人文精神,往往偏重風格的表現,丟掉了藝術最根本的情感。”
對於這種不正常現象,原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院長常沙娜痛心疾首:“我們現在的建築,怪異的東西太多了。繪畫層面也是想怎麼弄就怎麼弄,好像越怪異才越有個性,其實還是缺少文化根基,導致隨波逐流。”
追求中國畫意境記錄時代
在五位藝術前輩中,潘天壽對於傳統文化根基的較真兒近乎咬文嚼字。先後執掌中國美術學院、中央美術學院的潘公凱,還記得父親潘天壽常為了詩句裏的一個字與母親爭論。如“睡醒鎖窗無意趣,默看細雨濕桃花”,母親堅持用“靜看”要比“默看”好,可父親經過反覆掂量還是堅持己見。“現在看來,還是‘默看’更好些。如果沒有這種對細微差別的字斟句酌態度,是當不好藝術家的。”
蔣採萍是1953年考入中央美術學院第一班國畫係的學生。她回憶,當時還不到40歲的張仃領著他們全班到頤和園寫生一個星期,畫佛香閣、玉帶橋、十七孔橋,交上作業後,張仃認為沒有一個有意境,全是跟景點旅遊照片一樣。“他説我們崇拜西方卻忘掉了自己的文化根基,只會畫表面的造型,而丟掉了如何追求畫內在的東西。”
而對於古今中外的諸多藝術形態,潘天壽曾經主張既不做“洋奴隸”,也不當“笨子孫”。前者是説國人學西畫,不可一意效倣西人,無點滴民族特色;後者意為國人學國畫,不能一味泥古,無絲毫推陳出新。潘公凱説,“他並不反對中西繪畫融合,只是需要在具備相當學術素養後作出理性思考再談融合。”
在繼承傳統文化時,這些藝術大家還強調創新。1978年考入中央美院的吳長江還記得,上世紀80年代初,李樺就開始倡導中國要發展包括石版、銅版、絲網版畫在內的“三版”藝術,注重關注社會現實。“老先生批評我們不要畫那麼多頭像,要多留意社會正在發生的千變萬化。他説各色人種都有非常多的生活形態,你們應該用速寫摹寫記錄時代,而不能只是埋頭重復已有的母版,弄得暮氣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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